话音落下,电梯到达。宋迢背着她出来,没有要放下的意思,不徐不疾地朝着前面的过道口走去,同时问着,“哪边?”
也许是贪恋被他背着的感觉,赵嫤老实的回答,“……右边。”
“你指的麻烦是什么?”
她声细若蚊吟的说,“我也不清楚。”
宋迢一下站住,正准备开口,就被她抢先,“但是,给我一点时间。”
距离她家门只差三步,他却止步不前,“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准备找借口拒绝?”
“不是!”赵嫤立即反驳道。
然后,她搂紧宋迢的脖颈,埋下脸去,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就像内敛的成熟,带有一丝丝寒意,不炽烈,却会上瘾。她说,“因为……我想拥有你。”
赵嫤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正细微的感觉着,她睫毛扑簌在颈后,随即一怔,他蹲下身,放下她。而她光洁的脚刚刚触及地砖,突然被他揽进怀中,她所沉迷的味道,瞬间充盈周围的空气。
“如果我收回那天的话,你依然有机会打扰我的生活,甚至可以完全占领它,你愿意吗?”他的嗓音压得很低,传进她耳里却有几分轻柔。
赵嫤缓缓抬起头,视野里先是他线条分明的喉结,最后是他的眼眸,她突然开口,“我知道了……”
她睁圆明亮的眼睛,恍然彻悟的说道,“你这招叫以退为进!”
宋迢稍愣一下,忍不住薄唇微扬,正想向她解释,旁边传来第三个人倒抽凉气的声音。他们相继转过头,站在那儿的女生微张着嘴巴愣住,她拎着kfc的塑料袋,凭形状应该是全家桶。
陶嘉抱起全家桶挡住脸,一边喊着,“我什么都没看见!”一边与他们擦肩而过,跑回她的家门前,慌里慌张的掏钥匙开门。
接着,砰的一声,对面的门关上。
宋迢回过神来,“这就是那位饭桶邻居?”
“就是她。”赵嫤趁他手臂放松时,挣脱出他的怀抱,拿着准备好的钥匙,飞快的打开家门,身姿盈盈一转,就落在门后。
她扒着门板,探出半个脑袋来,对他嫣然一笑,“晚安。”
宋迢看着那关上的门好一会,最后笑了。
当晚,墙上白灰色调的钟表,指向十二点四十分。浴室方向的流水声静止下来,赵嫤洗完澡走出来,用毛巾捏着湿透的发尾。
她走进房间,蹲在床头柜前,把毛巾搭在肩上,拉开抽屉,拿出背面盖在里头的相框。
将相框翻过来,框住的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从她脸颊旁滴下的水珠,砸在照片中的男人上,她用掌心抹去。
她起身坐在床上,放下相框,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找到霍萱的头像,给她发去一条:「明天我回家吃饭。」
没睡的小夜猫很快就回复:「好哒,等你哦~」
看一眼手机,赵嫤就将自己往床上抛去,不自觉按住胸口,只要静下来就会想起宋迢,怎么办?
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窗帘后透着微光,她意识朦胧的翻身,按亮手机屏幕,看见时间的刹那清醒。
赵嫤迅速收拾完自己下楼去,公寓楼前停着一辆私家轿车,边上站着霍瞿派来接她的司机。
因为起得晚,霍家又靠近郊区,她下车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霍瞿见她先瞥一眼,念叨句,“好身体是好作息养出来的,不是到了周末就熬夜,白天就睡觉。”
外公家的装潢风格,一直是她颇为赞赏的古朴味道,餐厅也不例外,浅木色格栅做墙面,垂挂着的灯,远看如流水,近看是一片片的白纸,犹如清泉之水天上来。
赵嫤撇撇嘴,拉出餐桌旁的椅子,坐下再往里挪挪,左右张望着,“萱萱呢?怎么不在家?”
霍瞿张开口正要回答,这时,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先端着盘走来,她和蔼的笑道,“早上霍老说你要来,我就做了你喜欢的糖醋鱼,还有白灼虾。”
上学时的寒暑假,赵嫤总是在这里度过,所以她和家里的阿姨十分熟稔。
赵嫤非常捧场的伸长脖子,嗅嗅放在桌上的鱼,“好香呢,谢谢阿姨。”
“小丫头片子早上就出门了,我刚刚就给她打过电话,说是马上回来。”霍瞿执起筷,朝她点点,“我们先吃,别管她。”
没有吃早餐的赵嫤,胃里早就闹着饥荒,他话音落下,她就用筷尖挖下一大块鱼肉,迫不及待的放进嘴里。
这顿饭将要行至结尾,是该说出她的来意,“外公,有件事我想问你。”
霍瞿一听,不由得笑起来,“嘿哟,稀奇了,你还有事需要问我。”
赵嫤抿了抿唇,说道,“是关于我爸。”
☆、第19章 棋局
霍瞿沉思良久,最终他平静的问了一句话,“你为什么突然想知道了。”
十二年前,九月三十日,曾誉为新代化工龙头的红双诚化公司,萧条的就像那场阴雨绵绵,企业家赵海生跳楼自杀了。
据说,他在生前写了三份遗书,其中一份,是给他的女儿。
可悲的是,因为他至离世前还忙于奔波,没有时间陪伴家人,所以,那会儿赵嫤年纪尚小,对他感情的很淡,尽管过眼皆是悲伤的脸孔,却似乎与她无关。
她最后一次打开那封遗书,是在准备出国之前,仅仅阅读了几句,五味杂陈,干脆折好封起,交给她妈妈保管。赵嫤至今仍记得,遗书的第一句话是:「若你能夠读懂时,我想和你說一声,对不起,闺女。」
“我……不会和李然交往。”
听见她这么说,霍瞿并没有讶异,只是压压嘴角,表示完全可以随她自己的意愿。
谁知,赵嫤又来一句,“我决定和宋迢在一起。”
霍瞿眉目显露些怔色,马上恢复沉稳的神情,他闭上眼揉着鼻梁的穴位,喃喃道,“禾远集团的继承人……”
赵嫤做好准备的开口,“所以,我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霍瞿深深叹口气,说道,“当年的事,放大了说,你爹是在商战下的牺牲品,放在你面前说,也有我的见死不救。”
“你爹的红双诚化曾经有过辉煌的成绩,所以被禾远集团盯上了。那时候禾远的决策人还是宋卫,在他强劲的打压方式下,诚化的资金链崩断,多家合作方受牵连翻脸,银行发现风险就第一时间抽回贷款,结果负债累累,走投无路。”
他颇为感慨的摇头道,“现在看来,多么辉煌,也是昙花一现。”
“当时我不管你父亲的死活,不愿施以援手,是因为我真的无能为力,总不能把霍氏上下几千人的饭碗都搭进去吧?所以我想给他几十万,让他跑路。”
霍瞿顿一下,长吁说着,“可惜你爹这人,太死心眼。”
赵嫤垂眸回想着,难怪在她的记忆中,妈妈和外公没有过争执,却总有些说不出的疏远,大概就是因为当年的这些事,可以理解,不能原谅。
“虽然始作俑者是禾远集团,但他们要的只是一个企业,是你爹紧抓不放想鱼死网破,才导致事情无法挽回,最后选择一走了之的,还是他自己。”
听完他的讲述,赵嫤沉默一会,好不容易正要开口,被少女的朗声所打断,“表姐,你来啦!”
她随即转过头,就看见飞奔进餐厅的霍萱,笑的两团白脸蛋像肉包一样。
赵嫤睨着眼瞧她,“你还知道回来呀?”
“和同学聊的忘记时间了。”霍萱嬉皮笑脸的坐下,眼睛瞥见桌上的红烧小排,一亮,把手伸去。
赵嫤拿起筷子,就敲在她手背上,“洗手去!”
霍萱被她打的缩回手,撅着嘴站起来,离开座位前,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捏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对赵嫤示威般扭扭屁股,马上溜走。
小花园池塘旁,洗手钵点了一下头,发出干净的噔一声。
赵嫤捏着一颗白棋,在指腹间摩挲,浓墨般的发丝随着她抬手下棋子,从肩头滑落。再看几乎无路可走的棋盘,她不禁摇摇头,要输了。
一下午,三局棋,她全输。
花园中,麻雀扑扇翅膀,天色微泛昏黄。赵嫤推说有事,准备离开霍家时,霍瞿突然开口,“甜甜,外公有句话要和你说,你听着。”
“听到你说决定和谁在一起,我很开心,因为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用上「决定」这个词。”
赵嫤愣了一下。
他继续说道,“上一代人的任何恩怨,不需要你来背负。”
“无论将来怎样,你还有外公。”
霎时,赵嫤被这句话触动,毫不犹豫地扑去拥抱他,回想起儿时的点滴,心头涌上许多暖意。
霍瞿轻拍着她的背说,“行了行了,回去吧。”
窝在沙发里的霍萱,嘴里含着饼干没啃下去,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
告别后,霍瞿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猛地想起什么,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赵嫤站在走廊中,盯着博古架上的金元宝好一会儿,她转过身,指着那枚金元宝质问道,“又是邻居送的?”
霍瞿能说是因为她扔了一个,才费劲弄来一模一样的顶替,免得邻居来家里做客找不见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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