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难定 (刮刮乐)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人前笑靥如花的程佳佳在背地里会为他伤心落泪。他不知道，在这段感情里一直被动淡然的程佳佳会为他黯然神伤。他以为，她不在乎；他以为，她有新欢，一切都是他以为。
　　被程慧慧劈头盖脸大骂的时候，被人群围观议论的时候，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见程佳佳。
　　如果迟一天，如果迟一秒，程佳佳伤心绝望地放弃他，选择了别人。那他又要去哪里寻回他心中唯一的爱。
　　秋高气爽，高速路上的风景赏心悦目。跟着导航，一路往南，从平原到丘陵，两边的树木、湖泊和高山一一从身边闪过。
　　乾冰的眼睛一直望着前方宽阔笔直的道路，慢慢地，周围的一切都淡去，车子仿佛要直开到苍茫天际。
　　九点多，程佳佳还赖在床上睡懒觉，迷糊中听到楼下她大姑响亮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听到“蹬蹬蹬”上楼的脚步声，房门被轻轻推开，程佳佳睁开眼看到她大姑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线。
　　“太阳晒屁股啦，还在睡懒觉。”大姑神秘兮兮说道：“快起来，张军在楼下等你呢。”
　　“他等我干嘛？”程佳佳一头雾水。
　　“你这丫头，跟我装傻是吧？人家亲自来接你去家里吃饭呢！”大姑拉起懒洋洋的程佳佳，催促她起床。
　　程佳佳穿好衣服，大姑摇头道：“佳佳，你穿牛仔裤干嘛呀，快换上裙子。”
　　程佳佳推着她大姑往外走，边下楼边说道：“大姑，你不懂，穿牛仔裤显瘦，曲线美知道不？”
　　一楼堂屋里，程爸爸正和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青年男人喝茶唠嗑。程佳佳从楼梯口下来的时候，刚好和他的目光撞上。
　　“军哥”程佳佳别扭地远远叫了一声，然后躲到楼梯下面的卫生间刷牙洗漱。
　　“佳佳，早餐给你盛放在桌子上，你快过来吃。”大姑在堂屋里高声喊她。
　　程佳佳走进堂屋，坐到程爸爸身边，程爸爸推开她：“我抽烟呢，你老跟我挤一起干嘛，坐那边去。”
　　老房子长久不住人，许多家具都坏了，这张四方桌目前也只剩两条好板凳。于是程佳佳只好坐到张军那一方，和他共一条长板凳。
　　“佳佳，你天天在银行也这个样子啊？头发都不扎好。”大姑故意问。
　　程爸爸替她回答：“在银行有要求，要化淡妆的，她在家里才这么随便，在外面就爱漂亮。”
　　张军温和地说道：“佳佳从小就好看，不化妆不打扮也不丑。”
　　大姑笑道：“就是这样的，我们佳佳是天生丽质，程家的基因好。”
　　等程佳佳吃完饭，张军和大姑陪着程爸爸程佳佳来到一公里外的张家。张家父母站在院子外面候着，热情地把他们迎进屋，很快泡好茶。
　　张家的楼房是一年前新建的，三层半高，比城市里的别墅还要阔气。院子里专门建了一排三门的车库。车库的门敞开着，里面停着两辆轿车和一辆黑色的摩托。
　　堂屋的桌上摆着农村人在过年或过喜事时才用的五彩食盒，里面装着糖果、坚果、瓜子、花生一类的吃食。
　　程佳佳挨着大姑拘谨地坐在桌上，捧着滚烫的绿茶，心里有些紧张和不安。小的时候，她经常和妹妹一起来张家玩，但是这一次完全不一样。
　　“大军妈妈，你这么客气干嘛，佳佳又不是第一次来。”大姑笑道。
　　张军的妈妈满脸的喜气，说道：“佳佳都多少年没来我们家吃饭了，是稀客。”
　　说完冲张军挤着眼睛：“你把无线网密码告诉佳佳，省得她无聊。”
　　程佳佳赶紧说道：“没关系，我没带手机。”
　　张军妈妈又道：“那让大军陪你在家里转转，楼上有电视也有电脑。”
　　张军给程爸爸点完烟后，走到程佳佳身边：“闷的话，我给你拿本小说。”
　　程佳佳一脸欣喜，重重地点头，张军笑着从楼上房间里给她搬来十多本书。程佳佳选了东野奎吾的一本推理小说，独自坐在院子外面的藤椅上，混过一上午。
　　中午对着张军妈妈辛苦烧的一大桌子菜，程佳佳食欲欠佳，在桌上礼貌性地挨了二十分钟，吃了一碗饭就起身离了席。
　　张军的爸爸、程佳佳的姑爷、程爸爸还有张军四人高高兴兴地喝完一瓶白酒，漫长的午餐才终于结束。
　　程佳佳走过去帮忙收拾桌上，张军妈妈赶紧拦住她：“不用麻烦你，你歇着喝喝茶。”
　　程佳佳也没坚持，她走到程爸爸身边问道：“爸，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我手机没带，万一妈给我打电话，怎么办？”
　　张军的爸爸拉着程爸爸的手：“急着走干嘛，家里也没事，我们老哥几个打打麻将。大军，你陪佳佳回家拿手机去。”
　　程爸爸抬起酒后红光满面的脸，讨好似地看着程佳佳，“要不你先回家？我好长时间没打麻将了。”
　　张军陪着程佳佳往家走，短短的路几分钟也就走到了。
　　待程佳佳拿了手机，看到她一脸落寞的表情，张军提到：“没事的话，一起去河沙滩上走走？”
　　河沙滩是小时候他们一群人最喜欢玩的地方，是他们快乐的童年岁月所在。两人沿着水泥路，漫步向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和张军单独在一起，程佳佳并不觉得尴尬，因为她能感觉到他和自己一样对这次相亲没有认真的想法。他和她一样都只是在遵从父母的意愿。
　　走到三岔路口一颗高高的香椿树下，张军笑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在这里摔倒，滚到田里的事吗？”
　　程佳佳笑着点头：“我记得，那时我读二年级，你读四年级。那天中午上学，你不等我，我就在后面跑着追你，一不小心就摔倒了。”
　　张军道：“当时可把我吓傻了，不过幸好你没事，只是胳膊受了点伤，要不然我爸肯定会打死我。”
　　

　　☆、078 终身已定（全文完）

　　
　　程佳佳道：“怎么没事了，现在手上还有一点点疤呢。”
　　张军依然笑着：“需要我负责吗？”
　　见程佳佳不做声，他又说道：“我一直觉得很抱歉，我小时候对你的态度很差。因为那时候我特别讨厌跟女孩子玩，而你老跟着我。我爸妈也总是让我保护你，我心里很逆反，所以总是找机会欺负你。”
　　程佳佳茫然道：“没有啊？我觉得你一直对我很好啊。初一的时候，我把同学的随身听弄坏了，生活费都赔给人家，也不敢跟家里说。我去找你，还以为你要骂我，结果你也没说什么就把你的饭卡给我了。”
　　“这么一点小事你还记着”，张军慈爱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小妹妹。
　　走过窄窄的石桥，程佳佳和张军来到河边，河里的水浅了很多，但是仍然很清澈。两人对着河静静地站着，金色的阳光洒满河面，水波粼粼。对岸的高山郁郁葱茏，半腰上有一条高速路，不时有车辆的踪影一闪而过。
　　“我的前女友，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短暂沉默之后，张军微微开口。
　　“前天晚上我去商场买带回家的礼物，然后碰到她和她老公带着两个小孩。她老公怀里抱着一个小的，她自己牵着那个大的。我想和她打招呼，可是她看到我一点表情也没有，牵着孩子匆匆忙忙就走了。我知道她到今天还是恨我，终究是我欠她的。”
　　“她还恨你，可是你已经完全把她放下了。这一点都不公平。”程佳佳说道。
　　“不”，张军转过头认真地说道：“我没有放下她，我只是学会了看淡。她能得到幸福，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程佳佳揣摩着他的话，呆站了一会儿，然后问道：“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学会看淡？”
　　“把你的心从你的身体里抽离出来，等你变得麻木了，你就能把一切都能看淡。”张军淡淡的笑容布满沧桑。
　　可是这很难吧，程佳佳心想，她好不容易才忘掉了一个人，结果发现心里又住进了一个人。她心里有他，脑子里想的也是他，她忘不掉他，又不能和他在一起。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这句初高中时期老师告诫女孩子不要早恋的话，程佳佳直到而立之年才明白其中真意。
　　到底还要花多长时间，才能看淡，才能放下。只为自己而活，不被感情奴役。
　　“佳佳，我想要你明白，我能做一名好爸爸，但是我可能做不了好老公。因为我给不了你很多的爱，我想我这辈子，不管再碰到什么样的女人，我都爱不起来了。”张军的声音里，有些苍凉和无奈。
　　程佳佳的心飘飘忽忽的，难道这一辈子真的就这样了吗？不谈情不谈爱，就这样与一个合得来的男人搭伙过日子。
　　正恍神中，石桥那端的树林里走出来一个男人，朝着河边他们站立的方向走过来。他穿着皮鞋，很不习惯地走在满是石头和沙土的地上，身形不稳。
　　程佳佳不相信地望着他，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幻觉。
　　“那小子是冲着你来得吧？”直到张军轻声打趣她，程佳佳才醒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