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这棵树是活不久了的。
“安分地在这里待着吧,纵使再不想陪着它也好好地伪装一下,它的时间应该不多了。”他对着树叶温言细语,像是个精神病患者,神情恍惚,目光呆滞。
手上,还残留着沈墨初的血迹,已然干涸,毫无温度,不是鲜红色,而是浅浅的暗紫色。
无论是什么,凉透了总会有变化的。很多时候,他会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是不是自己天生就是一个被人讨厌的存在?
这几天,这个问题被他一次又一次地否决掉。
他想,只是因为误会,所以才会被误解,被厌恶,而当误会解开,他便拥有了信任与关爱。
当然,这只是他以为,仅此而已,毫无意义的“他以为”......
只要出一点儿小事故,他们身上的伪装就会被尽数地剥离,狠狠地,不留情面,不剩余温。
他起身,背对着那棵将死的树而走,寒风抚过,刚刚安置好的叶子再次迷失了自己的方向,被卷落在遥不可及的地方,远离了那棵树。
最大的伤感或许就是这种时候,我还在原地等你,可你偏偏来了又去,去得欢,去得快,忘却了有个人期待着你回来的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沈穆然背着那一阵风,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背后所发生的一切,凉薄笑笑,步伐愈加蹒跚了几分。
很早以前,他听过这么一句话,树叶的离去究竟是风的追随还是树的不挽留?
如果刚才,他说他也不舒服,是不是童如烟就不会让陈叔开车离开?
如果刚才,他说了,亦无用,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尴尬?
大脑浑浑噩噩间,他以为他已经走了很远,因为腿部阵阵的酸胀感是不会骗人的。
回头时,原来,他只走了几步而已。
“总,总经理!”已经有快两个月没有见到沈穆然了,此刻,他突然就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小季着实吓了一跳。
“嗯。”走了许久,沈穆然的额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虚汗,与这样的冬天格格不入。
他没有带钱,没有带手机,看起来好手好脚的,不值得被人救助。平常三十分钟就能走完的路他竟然走了整整两个小时。
他走进了办公室,一切熟悉而又陌生,瞥见桌上堆砌的文件,唇角微挑,讽刺之意尤为明显。
坐到办公椅上,将桌上的相框翻过去,眼不见,为净。
“总经理,已经快七点了,您......”小季眼看着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而沈穆然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先下班吧,我晚点。”他在纸页上龙飞凤舞地画上自己的名字,叠好那份审批过的文件。
“这些文件不急的,您注意点身体。”小季见他脸色极差,存着些恻隐之心。
“嗯,我知道了。”沈穆然始终垂着头,纸上的文字密密麻麻,眼前的黑雾越来越深,“帮我把灯都开起来你就可以下班了。”
小季眼球上翻了两下,整个办公室的灯早已全亮起来,犹如白昼一般。
她意识到,沈穆然的问题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许久,没有动静,沈穆然抬起头来,助理竟出现了多个重影,在他的面前晃动起来。
原来,是眼睛又模糊了!
“你下班吧,我好像忙晕了。”他抱歉地笑笑,试图掩饰这样的尴尬。
小季咬咬唇,本着不多管闲事的精神,以及,不刻意拆除这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难堪之时的善意,她说,“那我先走了,您也早点下班吧。”说完,便离开了办公室。
听到了关门声,沈穆然终于舒了一口气,他的狼狈,永远不愿让外人看到,这是他最大的原则。
“咳咳咳......”许是因为没有按时吃药,亦没有吃饭,他的身体开始向他抗议。
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不妙,他站起身来,记得休息房间的床头桌里头,似乎是还有一些止痛药的。
于是,跌跌撞撞,磕磕绊绊,他在什么都看不到的情况下摸索着到了房间,找到了抽屉里的一瓶药。
原来,他也不算迟钝!
彼时,他因为自己摸到了药而欣慰,倒了几颗,犹豫了一下,又倒出了几颗,合着桌上常备的矿泉水,一并咽下。
许是咽得急了,他呛咳几声,咳得双目充水,咳得喉间尽是腥甜的铁锈味儿。
“咳咳咳......”猝不及防的,血液大量地涌入口腔中,他捂着口唇,凭着直觉跑向洗手间,却在门口处重重地绊倒下去。
眼眸半阖,刚才瞬间剧烈的疼痛渐渐地游离散去。
他想,这一次,他好像真的完了。
☆、一而再
手术室外,柯素媛忽然跌坐在刺骨寒凉的瓷砖地板上,浑身的力气似乎被刚刚的惊心动魄的场景抽干,胸口宛若压了千斤大石,压抑得无法喘息。
眼前,依旧是惺红的一片,记忆力所有的画面犹如被启动了缓慢播放一般,一帧一帧地,缓缓流淌着。
晶莹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湿湿的,温热的,却很快地凉透,砸在光洁的地上,留下水晕来,映衬出头顶的炫目灯光。
沈穆然就那样孤苦伶仃地昏倒在办公室里头,黯了灯光的写字楼里只有他的办公室亮如白昼。
“您好,是柯小姐吗?”
那是一个陌生的电话,起初,她想切断不接的。
只是,她难得对这个电话产生了好奇的心理,果断地接通了来电。
“是的,你是哪位?”她鬼使神差地接了电话后便清楚地意识到对方显然是认识她的。
“我是MG集团沈总经理的助理小季,请问,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嗯?他怎么了吗?”彼时,她并不着急,思忖着近来他的处境是极好的,起码,他的家人是很关照他的。
“总经理今天来上班了,可是,可是......不瞒您说,我看他似乎不太正常,您如果有时间不妨来......”
对方还未说完话,她便无礼地切断了通话,随手提起桌上的包,速速地离开了办公室。
但凡,有一点关于他的风吹草动,她都不愿意错过,更何况,助理明明说了,他,不太正常。
事实上,若不是她去了,这个男人可能真的会很不好,即使现在,他也依然生死未卜。
她忘不了从沈穆然口中不停涌现出来的血色,忘不了他手心冰凉的触感,忘不了无论她如何叫唤他的名字他都紧闭双眸的样子,忘不了陈毅无意中显露出来的错愕神情.......
“素媛,你沈叔叔呢?”陈毅夹着病例走出了手术室,行色匆匆。
似乎过了许久,她抬起袖子抹了两把眼泪,吸了吸鼻子,“怎么样?沈穆然呢?他怎么样了?”
“他的情况不太好,这是病危通知书。”陈毅眉眼间布满了疲惫之意,这无疑又是一场硬战。
“我签!”仿佛回到了第一次签这种东西的时候,她脱口而出。
“不行!”陈毅反对。
“我是他的未婚妻。”她依然不假思索。
“别浪费时间了,让你沈叔叔过来,穆然或许撑不了那么久!”顾不得许多,陈毅厉声呵斥。
这是一条人命,容不得任何的耽搁。医学上,手术中,一分一秒都是极其宝贵的。或许就在犹豫的瞬间,一场与死亡较量的竞赛就会以失败告终。所以,他失了以往的温润有礼,声音和语调不自觉地高了许多。
无奈,她咬咬唇,拨通了最不想打的电话。
可能只是过了几分钟而已,总之,沈鸣浩这次来得很快,额间散落着些汗珠,与严寒疾风极不搭衬。
“穆然情况很不好。”陈毅声音哑了几分,“我能做的或许已经不多了。”
沈鸣浩抬了抬头,讶意了一声,眉心蹙起,“什么?”
“陈主任,不好了,血压持续下降。”护士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刘医生已经联系血库,可是AB型血液储备不足。”
“快点签!”陈毅粗声命令,又转而问道,“志愿者来了没有?”
“献血的志愿者正在赶来的路上。”护士答道。
“来不及了!”陈毅烦躁地收起病危通知书,认真地道,“鸣浩,如果照这样失血下去穆然大约是撑不住了的。”
“输我的,我的,我是AB型。”沈鸣浩急急地撩起袖子。
“不行,你们是父子,你的血不能输给他。”陈毅断然否决,近亲输血的危险系数实在不低,更何况,此刻的沈穆然受不得其他的外界干扰了。
“我是AB型!”素媛茫然开了口,明眸中隐隐地还含着泪花,“抽我的,这是他欠我的第二条命。”
“好!”
直到所有人各司其职离开之后沈鸣浩才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刚才,他似乎又为小儿子签下了一张病危通知书。
他不明白,明明儿子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为什么又会突然地发病?
他想不通,明明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为什么一天之间,两个儿子都相继地入了院。
他双手撑着膝盖,脖颈微曲,手臂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颤抖着,一瞬间,像极了落魄失意的人。
诚然,他是一个事业有成的人,但他不是一个家庭和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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