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圆了眼睛,微微地撅起来嘴巴,语气带着深深地埋怨。
“不是你,我也不会掉到海里。”
齐灿灿伸出了十指,在沈思勋眼前晃了晃。原本修得漂漂亮亮的指甲,现在有些微微发肿。
“你知道我多用力才抓住浮圈的吗?你真的好重!想死自己去就好了,偏要摔在我的身上,说实话,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边说边凑近了沈思勋。姿势十分暧昧。
“不是。”
齐灿灿说了好半天,他只淡淡地回了两个字。她的身体特别软,压在自己的身上觉着像铺了层棉花团。
“诶,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了。你看,你不小心救了我,我是不是得好好报答你?你之前总是拒绝我,这次你就没理由了吧。我觉得你就是故意的。”
齐灿灿眼带笑意,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十分诚实,他至少是关心她的。现在终然他否认,也是不可争的事实了。
沈思勋眯着眸,没有回答。或许觉着隔着氧气罩说话十分不方便,想抬手取掉,可齐灿灿眼明手快地按住了他的手。
“还是戴着吧,医生说你还得住院观察。”
看着他额头上缠着一圈圈纱布,齐灿灿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眸。
说真的,沈思勋确实长得不错,这纱布丝毫没影响到他的俊朗,反而带上了那么一丝颓废感。
他狭长的丹凤眼下有两颗并排树立的泪痣,齐灿灿忍不住打趣道。
“你知道你身上哪里最吸引我吗?”
沈思勋微微一愣,看着齐灿灿闪着光清澈的双眸,不由好奇地问道。
“哪里?”
“泪痣呀。”
齐灿灿调皮地将指尖点在了沈思勋两颗泪痣上,他现在还处于稍微一动就会头疼的状态,只能任着齐灿灿摆弄。
“你是不是哭多了呀,不然为什么别人至多只有一颗,你却有两颗?”
她记得曾经在小说中看过,眼睛下面有泪痣的人注定今生多泪,时而滂沱的泪,时而无意象露珠。可沈思勋怎么看也不像个会流泪的人。他面上永远温文尔雅,可被包裹着的心却是冰的。他们虽然相处时间并不是特别长,可齐灿灿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刻意疏远。
“嗯,也许吧。”
沈思勋只顾着看齐灿灿,至于她说的话基本没有听进去,其实在看到她活蹦乱跳的样子时,他沉着的心终是放下来了。
“你好冷淡啊。”
齐灿灿气极,她明明为了看望他挨了一掌,自己还虚弱着呢,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我有点困。”
他确实觉着眼皮重的不行,好几次差点就睡过去了。
“那你休息,我明天早上再来看你。”
齐灿灿本也是为了安心,见他无恙,她便也能睡个好觉。
她刚准备起身,身后就环上了一双手。
“看我睡着再走。”
他的声音一直闷闷的,给人一种特别想呵护的感觉。不给齐灿灿拒绝的机会,沈思勋闭紧了双眼。
“……无赖。”
不过一时,身前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看着他熟睡的俊颜,齐灿灿低叹了一口气。对于沈思勋,她一直是心虚的,她承认他是她费尽心思的牺牲品,也因为如此,她想尽可能对他好一点。虽然他们之间利益平衡,可齐灿灿终是怕夜不能寝。
她好像不适合做坏事,可回顾过往,她做过的坏事也不算少。
齐灿灿轻手轻脚地起身,将他放在外面的双手拉到了棉被中,转眼已经是秋天,晚上还是有些凉的。
她打着哈欠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却发现唐纪修依旧在房中。
他半个身子靠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可是即便是闭着眼,眉头也蹙得十分紧。好像不管是什么时候,他总是一副苦大愁生的模样。可明明他的生活没有一丝压力,比起太多人,他幸福得不像话。
齐灿灿经常想,有些人努力了一辈子,就是从社会的四流挤入了三流,而唐纪修出生便站在了最顶端。
她忍不住伸手摸向他的眉心,可就在要挨到的瞬间,手腕被紧紧地扣住了。随即便响起一记不耐烦的男声。
“干嘛。”
齐灿灿一愣,吓得赶紧收回了手,怯怯地放在身后。
“你在我病房,你还问我干嘛。”
她不自觉地退后了几步。
“我要睡觉了,三哥你什么时候走?”
话落她看见唐纪修的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极深的笑意,随后他起身将外套和鞋子一拖,直接躺在了床上。
“锁门了。出不去。”
他用余光盯着齐灿灿红肿的脸颊,眉心不自觉地拢起。
齐灿灿无言以对,医院确实晚上有门禁,但是绕过住院部,大门还是开着的。
“你可以从……”
她话还没有说完,唐纪修便将被子丢到了地上。
“自己铺。”
他的意思很明显,让齐灿灿睡地上。
“凭什么?就算你要赖着也应该你睡地上,你别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这是我的床!”
她好歹还是个病人,刚受了伤没多久又溺水,现在身体还是很虚弱的。再者现在不比夏天,晚上只有一床被子会感冒的。
可唐纪修再也不搭理她,将身子往一侧一转,只留给她一道无声的背影。
齐灿灿在原地站了好久,最终还是抵不住困意,她狠狠地瞪了唐纪修一眼,抬手将病房的灯关上,十分不情愿地把被子摊开铺整齐,留了一半盖在了身上,缩在病床旁睡下了。
过了许久,等齐灿灿睡熟之后唐纪修睁开了双眼。他转身看向床下缩成一团的齐灿灿,眸中闪着幽暗的光。
他静静地将手垂下,在黑暗中握住了她发冷的小手。
明明过了很多很多年,唐纪修总觉着齐灿灿的手一直都这么小,一手可握。
*
次日齐灿灿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看见袁闻芮静静地站在一边,忽视想到了什么,她的大脑在一瞬间清醒了,一个翻身从被子中弹跳了起来,极为慌张的看向病床。
原本躺在病床上的唐纪修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她看到空空的病床,不由松下一口气,可紧接着便传来了一丝钻心的疼痛。
他走了。
她的慌乱全数落在了袁闻芮的眼中,她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好点了吗?”
齐灿灿转身便对上了她冰冷冷的双眼。莫名地心开始发虚,可转而一想,该心虚的明明是袁闻芮才对。
虽然她没有提过昨晚的事情,可她好歹是当事人,当时发生过什么,她两都心知肚明。
“我没事。”
齐灿灿干干地笑了几声。
袁闻芮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水果篮放在了一旁的桌上。细心地将地上的被子抱回了床上。
“天气也冷了,你睡地上可是会感冒的。”
说罢她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小篮子,随手拿了几个苹果去洗手间洗干净,拖了张椅子坐在齐灿灿的床边,把苹果一一削好。
“昨晚,我不是故意的。”
她抬眸举着苹果递到了齐灿灿的身前,微微一笑。
“还好你没事。”
齐灿灿无言以对,静静地盯着她手中的苹果,一动不动。
“你刚起来,可能还没清醒,一会儿再吃吧。”
袁闻芮也没勉强,将苹果放了回去。
她就直直地坐在椅中,不动声色地看着沉默不语的齐灿灿。
齐灿灿被她盯得发慌,默默地低下了脑袋。
“灿灿,你……”
她欲言又止,随后竟拉起了齐灿灿的手。
“灿灿,昨晚沈思勋知道你落海之后,跟着便跳了下去。当时我真的吓到了,他对你是真的好。你们……你们是什么关系?”
齐灿灿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些话,她似乎很急切地想得到答案,握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紧。
“我们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齐灿灿抽回了手,给予了袁闻芮肯定的答复。她是说谎了,可也不算是说谎,她和沈思勋,至少现在是不会分开的。
“不过沈思勋的母亲似乎不太喜欢我。”
她依稀记得袁闻芮昨晚的表情,她害怕,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许是最近的事情太多,她太敏感了,其实仔细想想,若袁闻芮真的知道些什么,应该也不会来见她。齐灿灿倒是希望这些不安只是庸人自扰。
“其实你不必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一起过日子的是你们。沈承淮已经结婚了,你大可放心的留在沈思勋身边,你们男未婚女未嫁,并没有什么可耻的。时间会证明一切的。你说是吗,灿灿。”
袁闻芮笑着,眼中是齐灿灿看不懂的暗沉。
“我是无所谓,我这人特别固执,若是认准了一个人,想必很难改变的。”
“有的时候固执是好事,但有时候也会变成一把伤人的利剑。”
话落她又拉住了齐灿灿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目光突然变得格外温和。
“灿灿,我怀孕了。已经有三个月了。”
袁闻芮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是纪修的。”
我怀孕了,是纪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