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她都会佯装兴奋地问他口味如何,沈思勋不爱说谎,给出的评价也十分中肯。
吃到一半。沈思勋才发现齐灿灿迟迟没有动筷。
“不吃吗?”
他低声询问,看着她颤抖的睫毛,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半响,齐灿灿才轻声回道。
“今天爷爷下葬。”
她压抑着胸口的躁动,双手紧紧地交织在一起。
沈思勋抿了抿唇,缓步走近了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扣住她的后脑抵在了自己的腰间,空出的手轻抚着她的背脊。
“哭吧,我不看。”
话落,齐灿灿无法抑制地颤抖着。脑袋埋在他腰间许久。
等她挣脱他的怀抱,沈思勋才惊然发现,她根本没落一滴泪。
这样的齐灿灿,比起坚强更像是麻木,让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思勋,我们明天就回沈宅吧。”
沈思勋点了点头,算着日子,他的假期也接近了尾声。
说来也神奇,对于齐灿灿的突然出现,沈家人熟视无睹,就连许茉莉都没问她近些日子去了哪里。
齐灿灿说她不想做花瓶被他养在沈宅,沈思勋就在沈氏集团给了她个极为鸡肋的职位。
每天循规蹈矩地朝九晚五,生活渐渐变得贫乏。
为了齐灿灿,沈思勋尽量不加班,他嘴上虽然没说,但从他的表现可以看出,他很珍惜这样的生活。
对于他的接纳,齐灿灿是感激的,但她只字不提。
沈氏集团接下了一个重头工程,沈思勋不得不抽开身。
齐灿灿照点下班,沈宅内气氛莫名地好。
沈克仁今天极为高兴,唤人布了一大桌菜。
其实这个项目齐灿灿粗略地看过。原本是属于唐氏财团的,可最后为什么落在了沈氏集团,她就不得而知了。
沈克仁开了一瓶珍藏数年的酒,就连滴酒不沾的许茉莉都喝了,她也不好拒绝。
“承淮,这回思勋可比你的动作快。”
沈承淮干干地笑了笑,喝下一满杯酒后,淡淡地回道。
“大哥一向如此,我比不了。”
“话别说得太满,不到最后,你又怎知谁才是赢家。”
沈克仁说着。却将目光放在了齐灿灿身上,他莫名地转移了话锋。
“你说是吗,灿灿。”
齐灿灿定定地回望着他,手心一阵冰冷。
他话中有话,齐灿灿不是真的傻,自然听得明白。
唐景云倒下了,沈克仁面上关心备至,心底却不知道该多开心。半个世纪那么长,唐景云一直压在他的头上,沈克仁这种人又怎么会甘心,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非但没有收敛,野心反而愈来愈大。
可齐灿灿却嗤之以鼻,以沈氏集团如今的财力,不如唐氏财团的冰山一角,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心里是这么想,可齐灿灿嘴上还是挂着笑。
“恭喜父亲,有个这么出色的儿子,您一定倍感欣慰。”
沈克仁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举起杯子,笑说。
“再好终是别人的,灿灿。思勋的下半生还是得你陪着。”
话落,杨宁珊沉下了脸,她随口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饭桌。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杨宁珊不与齐灿灿撕破脸,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杨宁珊离去后,气氛变得莫名尴尬。
最后还是许茉莉笑着打破了沉默,她心中没有太多的纠葛,自然喝得自在,沈承淮在一旁劝了数次,让她少喝些,可许茉莉却任性地一杯杯倒着,顺手还会替齐灿灿填满。
齐灿灿无奈地看着酒杯,她感觉自己喝了不少,可酒总会被满上。
酒过三巡,沈克仁忽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暗自看了齐灿灿一眼,而后转身上了楼。
齐灿灿会意地跟了过去。
沈克仁的书房一如她离开前的模样。
他的书桌上摆设整齐,正上角放了块玉石,齐灿灿眸光一紧,死死地盯着它。
沈克仁察觉到了齐灿灿异样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同样落在了玉石上。
他面上依旧坦然,坐进椅中后,笑说。
“你很喜欢?”
齐灿灿的呼吸微微一顿,低低地应了一声。
“就是觉得有些面熟。”
她的语气中带着难以察觉的试探。
沈克仁顺势将玉石握在了手中把玩。
“这块玉,世上唯独一块。”
他缓缓地抬起眸,眸中写满了警告。
齐灿灿毫无畏惧。
“也许是我看错了。”
沈克仁哼哼一笑,面色变得极为阴森。
“战利品。”
简单的三个字,狠击齐灿灿的心尖,沈克仁敢大胆地承认,足以证明他心中坦荡。
他或许不知道齐灿灿手中还有另一块。
可玉石究竟有何深意,齐灿灿根本不清楚,毕竟齐绍成走得干净利落,多余的话可没与她说过。
指不定就如沈克仁所说,只是一件简单的战利品,齐家得到了,沈家亦是。
有钱人向来偏爱这一套恶趣味。
“好了,不提这个了。”
“灿灿,唐董死缓足足一年,你就没有想做的吗?”
齐灿灿拿捏不准沈克仁的心思,抿着唇始终一言不发。唐景云认罪态度良好,加之身有疾病,法律之外不外乎人情,再者唐景云身份特殊,缓刑一年齐灿灿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沈克仁见她呆呆愣愣的模样,也懒得与她绕弯子。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必太拘束。你向来聪明,该明白我的意思。”
“父亲,您高估我了,我智商没那么高,正如您所说,现在只有我们俩,你大可直言。”
“一年时间太久了。”
沈克仁骤然冷下了语气。
“一年可以改变太多,不是吗?期间会发生什么,你我都不能打包票。灿灿,我早就说过,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您想我怎么做?”
齐灿灿莫名地想笑,沈克仁先前差点害死她腹中的孩子,现在竟有脸拉拢她。
但真是十分抱歉,她什么都做不了。
“继续上诉。”
齐灿灿顿了顿。
“我现在已经不是唐家的女儿了。”
这很明显就是拒绝,可沈克仁完全都做听不懂的样子。
“他出来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以他的手段,他会轻易放过你吗?”
他试图激怒齐灿灿。
“唐董收养了我十七年,他已经承认了当年所有的罪行,我没理由继续咄咄相逼。”
齐灿灿并不是故意敷衍沈克仁,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她心里明白。
她记得她上小学的时候,小伙伴都极为嫌弃地朝她身上吐口水。
说她是祸水,克死了一家人。
无父无母,看着令人生厌。
那时的唐景云就像救世主般地将她护在了身后,他替她赶走了那群熊孩子,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告诉她:你不是一个人,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唐景云的女儿。
虽然现在想起极为讽刺,但不得不说,当时的她感动得一谈糊涂。
“灿灿,别跟我玩这套。唐景云若真心待你,又怎么会让你做公关这样不堪的职业。他恨极了你父亲,连带着你。他将你放在身边,无非是想折磨你罢了。他是没有感情的,你找这样牵强的借口,可以说服谁?”
沈克仁显然失去了耐心,挨着面子,他必须假仁假义,不好亲手对付唐景云,齐灿灿便是做好的棋子。
他私以为齐灿灿会乖乖听话,可她却比他想象中更难以动摇。
“再者你真对他有心,他也不会受牢狱之灾。”
沈克仁这么一说,齐灿灿竟无力反驳。
“我给你一个月时间,灿灿,别让我失望。”
说罢,沈克仁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书房。
☆、第139章:乌云密布的天(二)
齐灿灿微微抬眸瞥了沈克仁一眼,确认他不会再与自己多费口舌后,她缓缓退出了书房。
推开房门前,沈思勋正好下班回了家,他望着齐灿灿挨在门把上的手,淡淡道。
“喝酒了?”
齐灿灿没回话,让出条道让他先进去。
沈思勋走路歪歪扭扭的,数次险些撞到墙。
齐灿灿蹙了蹙眉,伸手扶了他一下。
“下回少喝点。”
房内不过一时就溢满了酒气,齐灿灿也分不清是沈思勋身上的还是自己身上的。
沈思勋扯开了领带,随手就递给了齐灿灿,喝了杯凉开水后,他略微严肃地问道。
“你怎么了。”
他双眸静静地盯着她。
齐灿灿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脑袋,她想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没什么。”
她总不能直接告诉沈思勋,你父亲想我养父快点死吧。
沈思勋定定地望了她数秒,微微张了张唇,而后也没再说什么,缓缓走近了浴室。
沈克仁与唐景云关系一直十分融洽,齐灿灿实在想不出沈克仁为什么急着至唐景云于死地。他们之间稍微能挂上点边的无非是齐悦的母亲沈思琪。
但沈思琪的悲剧是齐正廷一手促成的,与唐景云没多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