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冰天雪地,屋内的壁炉里燃烧着火焰,温暖如春。俩人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彼此靠得很近。
她分给他一双筷子:“我经常一个人吃饭,养成了边吃饭边看电视的习惯,不好意思。”
萧淮看了看她,将这句话理解为“最近这几日她经常一个人吃饭”,回答说:“我的工作告一段落,稍后可能轻松许多。”
林霂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谈到工作,但也不打算深究,单单问:“你习惯用筷子吗?”
“习惯。”萧淮提箸去夹蟹黄灌汤包。
其实他使用筷子的次数并不多,又是左撇子,或许运气不好,或许搛的力道不对,连续两个汤包都被他扯出了裂口,汤汁到处流。
灌汤包的精华就是汤汁,林霂不免惋惜:“你看看我。”
她用筷子夹着汤包轻轻地往上提,把汤包移到碟子里,斯文地在薄薄的皮儿咬了一个孔,从小孔里把汤汁一点一点地吸光。
这让萧淮回忆起初次遇见她时,她上车的动作也这般轻缓柔和。
林霂吃完灌汤包,抬头发现萧淮仍然盯着自己,下意识地抽了张纸巾擦拭嘴角,说:“你再试试?”
他举筷,有样学样,十分顺利地将小笼汤包擒入碗中。
林霂称赞道:“好聪明,一点就会。”
他扬起唇角,对她的表扬显得很受用。
电影频道正在插播广告:一名父亲总是盼不到儿女回家与他团聚,眼看圣诞节隔壁邻居都全家团圆,孤单的他只好发出“假讣闻”来期盼孩子能够归来。
萧淮问:“你一个人出国旅游,爸妈会不会想念你?”
林霂停下手中的筷子,不答反问:“你工作这么忙,又独居,爸妈会不会想念你?”
“我会在平安夜陪他们前往奥地利。”
“哦。”她垂下头继续进食,稍过片刻喃喃说了句,“一家团聚,真好。”
再之后,俩人都不再开口说话,各自细嚼慢咽,观看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德国电影《窃听风暴》。
电影的故事情节发生在二战后的东德,描述了东德安全局对普通百姓进行大规模窃听的行径。
剧情冲突激烈且极富感染力,林霂的情绪也渐渐地绷起来。
萧淮慢条斯理吃完,发现林霂只吃到一半。她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嘴唇紧紧地抿着,眼睛流露出慌张,整个人很投入。
他忍不住剧透:“放心,男配没有死。”
林霂正提心吊胆,听到这句话瞬间出戏,差点丢给他一个不满的眼神,忍住,默默无语。
电影演到一半,插播天气预警新闻,林霂抓紧时间收拾碗筷。
尚未洗完,电影又接着往下演,演到男主角身为东德安全局官员,为解决情欲,传召了一位妓女。
导演处理这一段情节时使用了特写镜头,拍摄的尺度亦相当大:男主角坐在皮椅里解开长裤,妓女脱光衣物仅剩一条蕾丝内裤,分开两条光溜溜的长腿,跨坐到男主角的身上……
林霂终于洗完碗,腿脚不灵便地走过来。
“林霂——”萧淮转过脸庞唤住她,语气淡如寡水,“请沏壶红茶。”
面对突如其来的使唤,林霂狐疑地瞅他几眼,“噢”了声,拖着伤腿转身走向厨房。
电影里的男主角搂着女人动了几下,发出沉重的喘息,萧淮飞快地用遥控器调低音量,同时提高声音道:“林霂,请在红茶里加点糖。”
林霂坐回地毯上时,电影剧情已经播到了让人看不懂的地方:一位陌生女性离开了男主角的家。
她瞅瞅萧淮,眼神里透出困惑。
萧淮淡声讲解:“路人,对剧情毫无影响。”
她将信将疑,没有追问。
电影继续播放,冲突越来越剧烈——
男配向外媒秘密公布了东德境内每年死于政治迫害的人口数据。
东德安全局带走了男配的妻子,对她进行关押审讯。
妻子出于恐惧与懦弱,被迫出卖了男配,接着失魂落魄地跑到马路上,却被一辆大卡车撞得血肉模糊……
车祸场景过于血腥,萧淮有顾虑,回眸瞥向林霂。
他一下子愣住。
第12章 曾相识(上)
林霂紧闭双眼,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嘴唇抿得直直的,似在努力克制着某种情绪。
萧淮唤她:“林霂,别怕。”
她像是听见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茫然地点点头,光洁的额渐渐出了一层冷汗。
萧淮伸手去碰她,刚挨到她的胳膊,蓦然发现掌心下的肌肤起了许多细小的疙瘩。
她在颤栗?
萧淮迟疑了一瞬,手掌抚过她的肩膀,绕到背部,轻轻地拍抚。
两年前的车祸经历,正在林霂脑子里闪回。
她驾驶着红色小轿车直行在高速路,另一辆快速行驶的货车突然从匝道别过来。她在万分凶险的关头没有急打方向盘而是保持直行,最终小轿车被顶出去,猛撞在高速路分道上的隔离带。车尾被严重撞碎,车头也几乎挫没了。
创伤性记忆激发了恐慌与罪恶感,她一下子四肢麻痹,耳鸣目眩,差点听不清萧淮在说什么。
见她的神色惊悸不安,萧淮忙道:“别回想,慢慢放松情绪。”
林霂艰难地点头,尽可能迫使自己不要回忆车厢内鲜血淋漓的景象,然而不堪回首的往事在心底牵扯出一种极致的痛苦,她难受得几乎要喘不上气。
萧淮见状,手伸向她衣领上的第一颗扣子。
修长的两指捻住衣扣,往扣眼里一推,领子松开,纤细的脖颈和喉骨的轮廓便露了出来。也恰是同一刻,她纤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睁开泛着水光的眼眸。
他的喉结微微滑动一下,正要解释这么做只是为了缓解她呼吸不顺的症状,她却从紧闭的双唇吐出个模糊的字音,眉头吃紧地蹙拢起来。
他瞬间懂了,将衣领再挑开些,减轻勒住她颈部的束缚。她立刻仰头,接连深呼吸。
两分钟后,林霂逐渐恢复正常。
“我胆子小,惊扰你了,不好意思。”她哑声道,抿抿发干的嘴唇。
胆子小,如何能当医生?萧淮没有揭穿她,配合地说:“最后一幕太血腥,我应该早点透露女主角的结局。”
林霂闷闷地应了声。
稍后的几分钟,她和他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是林霂打破沉寂,刻意岔开话题:“老管家说你一天工作十四个小时,你这么忙,哪里有时间看电影?”
萧淮回道:“一天工作十四个小时,除去七小时的睡眠,我仍有三小时的私人时间。”
如果是在平时的周末,林霂吃早饭、化妆、出门搭车,尚未来得及在电影院门口见到关怡,三小时就一闪即逝了。
她略讶异:“三小时?你能做什么事?”
“三小时可以做许多事。”
对萧淮而言,时间就是金钱,所以时间管理这门艺术非常重要。譬如今天的三小时,是他陪她前往医院问诊、吃饭、看电影的全部时间总和。
当然,还有十五分钟才到三小时。
萧淮提议道:“林霂,我们去书房看照片?”
*
五楼是萧淮的绝对隐私空间。在这里,除了两间格局紧凑的卧室,仅有一间超级宽广的书房,是他在家里处理工作事务的区域。
琳琅满目的书籍,随意一瞥,皆与货币、银行、金融相关。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天体物理学的德文原版专业书,林霂一边辨识书名一边听萧淮说:“这些工具书是大哥的收藏品,他搬家在即,我代为保管。”
林霂曾经上网搜索过萧淮的家世背景,知道他有两位兄长。大哥萧江是英国剑桥大学的物理系教授,二哥萧沂是维也纳爱乐乐团的钢琴家。
江、沂、淮,这三个字出自于 “江淮沂沭泗”五大河流,意在纪念太爷爷萧正甫出生于江淮地区。
林霂的双手负在身后,不紧不慢穿过一排排的书架,有点像她小时候晒着太阳穿过老上海石库门里一条条整齐的弄堂,兜兜转转,迂回来往,最后才走入书房的中心区域。
然后,她看懵了。
别人家的办公桌是长方形,萧淮的办公桌居然是椭圆形,上面摆放着十八台液晶显示屏,以二百七十度的角度展开。
萧淮解释道:“不同的屏幕对应不同地区的股指,从最左边的屏幕依次往右是德国DAX、英国富时、法国CAC、日经指数、恒生指数……”
林霂听得一个头好几个大。
目光流转,她注意到旁边的一架斯坦威钢琴:“你会弹钢琴?”
萧淮颔首:“工作疲惫之时,我通常弹几首简单的曲子来放松情绪。”见她茫然站立、若有所思,又问:“怎么了?”
“银行家疲惫的时候弹钢琴放松,钢琴家疲惫的时候又如何放松呢?”
一句插科打诨的闲聊,萧淮回答得挺仔细:“其他人不清楚,二哥为了训练左右脑,喜欢算几道物理题。”
“那么,钢琴家疲惫的时候做物理题,物理学教授疲惫的时候怎么办呢?”
他听出话里的揶揄之意,挑了挑眉梢:“买股票。”
林霂弯起嘴唇,无声地笑了。
见她的状态恢复了,萧淮反问:“你是医生,感到疲惫的时候如何放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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