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玩啊小妹妹。”胆子大起来,竟把手伸出去搂她。
程天籁什么话都说不出,一个劲地躲着,男人迷迷糊糊的,几次没搂着人,火气一下子来了,“躲个屁啊你!老子投诉你!”
程天籁心急,狠狠把他推开,男人脚跟子不稳差点摔到地上。他眼睛都红了,杯子一扔,捡起碎片朝她的脸伸去。
心跳到了嗓子眼,天籁眼眶都红了,怎么会不怕,这一下非得遭罪。眼见男人手上的玻璃片迎面而来,却突然被人半途握住。
“你站我身后。”是宋昂。
醉鬼没得逞,气急败坏,“英雄救美个屁啊!你哪根葱敢挡我的道!”
“说话干净点。”宋昂还是冷淡的模样,声音不大却足够周围的人听见。
“干净你个头!我干你妈你能怎么样!”
宋昂皱了皱眉,他不高兴了,空着的左手捻起吧台上的酒瓶,这一切都如此自然,动作甚至是优雅得体。程天籁还没反应过来,“砰”的声,宋昂手一敲,酒瓶碎成两截,碎片混着酒水四处散开,他眉间的戾气开始聚拢。
“我能怎么样?”他笑了笑,半截酒瓶对准男人的喉咙,“很简单。”
他字字狠言:“你死,我活。”
☆、坠了梦
第五章
整个场子静默了,那人的酒意都清醒大半,宋昂够高,握着酒瓶的手指节分明,手抬到半空稳当不动,那姿势是极专业的。程天籁想去拉他的衣袖,想告诉宋昂算了吧,话到嘴边却怎么也不敢说。
有人过来,最前面的是曲凌,他走到宋昂旁边,见这架势不由皱眉。手一拂,把宋昂给拦了下来。
“你身份不适合。”曲凌小声,宋昂知轻重,瓶一扔便和他离开。走了几步他放慢速度,曲凌明白过来,对还站在原地的程天籁笑脸招手,“来来来,我带你去吃宵夜。”
看了他们一眼,程天籁转身跑走。事情已平息,惧意也渐渐平复,可她清楚感觉到心底滋生另一种害怕,全然不同的情绪,与这个叫宋昂的男人有关。
他出现的每一次都像是预谋,恰是她需要帮助的时候,程天籁觉得世间一切都是事出有因,但宋昂偏偏让她摸不着头绪。
天籁靠着墙休息,到交班的时间了,更衣室进出员工多起来,她们小声议论就是不让程天籁听见。
“洋气了啊。”
说话的是一小姐,天籁有印象,她在黎苏那儿很吃香,专门应酬重要的客人。她碰了碰程天籁的手,“闪开点,别拦我的柜子。”
“是是是,对不起。”天籁连忙让开。陆唯今晚有事已经走了,这是第一次她一个人下班回家。在走出“明月”的大门前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宋昂还没走,这个直觉细密跳跃在她心尖,全然不知接下来会怎样发展,未知让她没底,同样刺激期许。
程天籁甚至放慢了脚步四处张望,车还是很多,却没有那一抹醒目的白。从“明月”到住的地方不远,沿着闹街治安也好,她走得很慢,高楼群厦遮住了城市的半边天,在仅存的空隙里,她看不到星星眨眼。
墨浅路再转一个路口,程天籁发现身后的车,转头的一瞬她感觉自己的心“扑通”一下狂跳。白车如剑,是他!
车里的曲凌笑道:“还算警觉,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么晚都敢一个人回家,你说她也不怕出事?”
他自顾自地说话,“我第一次看到你为个女人出头,在那样的地方为那样的醉鬼,也不怕脏了你的手。叫程,程天籁是吧?这么虚无缥缈的名字,我每次见着她也跟梦游似的,你怎么会对这种类型感兴趣?”
他说个不停,宋昂的眉头渐渐皱了,过了好久才说:“曲凌,你很吵。”
宋昂不耐烦的时候,曲凌不敢再惹他。又是一支烟的时间,他声音很淡,“曲凌,你去帮我办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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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灯有些刺眼,程天籁眯起眼睛,她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她也没有走过去。回家的路不长,她在前面走,五米之后,宋昂的车缓缓跟着,她到了小区门口车子才离开。
天籁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再回头的时候后面空空的,和出现时一样,突然的没有预兆。她站了很久,盯着来时的方向,又一次梳理了全部细节,昼伏夜出的生活,单一不让人省心的工作,点点滴滴,她都找不出半点和宋昂有关的东西。
第二天她休息,六点不到就醒了,磨磨碎碎了一早上好不容易捱到八点。程天籁要去宛郊巷,昨晚一定是弄错了什么,她觉得妈妈应该在那。
下楼竟看到陆唯,他蹲在楼道外,捡了根小树枝在地上画叉打发时间。程天籁很吃惊,“你,你怎么在这儿?”
陆唯立刻起身,拍了拍裤子笑着说:“你今天休息吧?我今天也休息,你今天有事吗?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陆唯看着她,她不说话,他心像在打鼓“扑腾”乱跳。这几天总是梦到她,其实只是一个很模糊的背影,单薄瘦弱,短发被风吹开就露出软嫩的耳垂。这个梦境连续好久,女孩的脸没有露出来,但每次醒来,陆唯想到的就是程天籁。他心里有时候是溢满的冲动,有时又是无尽的失望。
这让陆唯很受折磨,像有一双手拽着他往下坠,无底洞一样。唯有每次看到她,才有短暂的脚踏实地的安心感觉。
陆唯很怕程天籁拒绝,他没有想好被拒后要怎么做,其实大早上在这等她就是一个突然的决定,今天又从那个梦里醒来后,陆唯想见到她,很是迫切。
“今天我不能跟你出去玩了,我有事要出去,对不起啊。”
陆唯低着头,“那你要去哪里?”
“宛郊巷。”
“哈哈,我陪你一起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那边的板栗很多,我正好给我妈妈带点回来。”陆唯被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她不说话,他慢慢低下头。
“那好吧。一起去。”程天籁笑了笑,陆唯的心情一下子大好。
地铁换乘两次,还转了一个多钟头的公交才到宛郊巷。今天是周二,正是上班高峰点,车里黑压压的一片,天籁被挤在角落动弹不得,见她难受的厉害,陆唯拽着她的手往车厢内走,“麻烦让一让,对不起,对不起。”
跟着他走到车尾。“天籁上来。”陆唯用力把她推到座位旁的空余处,两手抓着两旁的扶杆,陆唯围出了一个小圈,她被他护在里面。
人挤来挤去的,陆唯要费很大劲才撑得住。他憨憨地笑,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你就这样待着啊,挤不到你的,再坚持一下就到站了。”
过了市中心车里就空了,他们坐到后排的位置,程天籁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陆唯,“我是去找妈妈的。”
“啊?”他小惊,一直以为天籁的家不在这儿,她从没有说过家里的事,但陆唯猜想她大概是大学生,也许和他一样,也许有自己的苦衷。
“是小蝌蚪找妈妈吧?哈哈。”陆唯故作轻松,但好像没什么效果。程天籁转头看窗外,“我有两年多没见过她了。”
下了车,陆唯揉着屁股说疼,他学猩猩捶胸学鸭子走路,程天籁被他逗得直笑。
“就是嘛,你要多笑,笑起来多好看!”陆唯把脚下的石头踢得好远,“他们都说你来自南极。”
“为什么?”
“冰山美人嘛!”陆唯指着前面,“到了到了,看看地址是不是这里。”
“阑本楼12号。”瞧仔细了,陆唯招手,“是这了!快来。”
程天籁才发现昨晚是自己找错了地方。大概是夜色太黑而门牌号又太过老旧才认错。这突如其来的纠正让她突然有些害怕。门推开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景象?两年不见的母亲又是什么模样?要问问她弟弟哪里去了,这是程天籁最想做的。
陆唯敲门,刚敲一下就“嘎嗒”声开了。速度快的像是预知他们到来而早就做好了准备。
“你找谁?”问话的是个小女孩,八九岁的模样,马尾扎的很高。陆唯看了看程天籁,她没有回答,因为从门缝里已经看到了她要找的人。
这是个几家任合住的小院,白墙灰瓦的房子围出中间的空坪,门口栽了一片木芙蓉,晚秋才开的花儿竟然在八月盛夏开得欢,绿叶红瓣格外刺眼。坪中架了很多竹竿,晾着棉被和床单。然后是最中央,安乐椅慢慢摇着,上面坐着一个妇女。
程天籁怎么都叫不出那声“妈妈”。她跨过门槛慢慢向前走去。声响惊动了闭目的女人,她睁开眼,细细的一条缝,眼皮上紫红的血管清晰可见。程天籁在椅子前站定,女人的眼睛没有完全睁开,看了一下又闭上,仿佛面前的是个陌生人。
程天籁别过头,即使来之前早就做好了准备,还是忍不住了眼泪。两年而已,怎么可以老成这样。她蹲下身,扶着椅子用力抓紧,轻轻的:“妈妈……”
妈妈的眼睛又睁开来,缓慢的,连睁眼这么简单的事都费去她很大气力。像看一个怪物,眼神是迷茫、恍悟后的波澜、然后慢慢淡下去,最后是冷漠和无所谓。她又把眼睛闭上了。干褶的嘴唇动了动,程天籁听到了,她在叫:“俏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