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脱衣服的时候,她顺便把鞋子也给脱了,现在身上就内衣跟男士衬衣,连脚都是光着的,腿大半截露在外面,她实在没勇气这样走出去,只得在门廊一角缩了一团,等迟辰夫回来。
好在有叶佳茗打电话催命一样地催,没过多久,迟辰夫就回来了。
第一眼看到缩在门廊的韩念笙,他的脸色一下子又沉下来。
天色渐暗,有微风拂过。
韩念笙就那么坐在地上,把自己抱成一团,脚和腿都光裸着,头深深埋下去,黑色长发海藻一样披散开来,他看不清楚她表情,只觉得心口一抽。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妮子总是能够牵动他的心。
他没进门,先是走到了她跟前去,蹲下来,轻声唤她的名字,“韩念笙?”
她没反应,他又叫了两声,她才动作缓慢地抬起了头。
迟辰夫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对上了一张睡眼惺忪的脸。
她揉着眼睛,嘟着嘴,像是有起床气的小孩子,嗓音更加沙哑:“……你回来了?”
他的心就在这句话里面几乎融化成一滩水。
她就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他回来,见到他,不哭也不闹。
接到叶佳茗电话的时候,他就知道大事不妙,思忖着叶佳茗是不是又要给她找什么麻烦,所以飞奔过来,可是他真是没想到,她穿成这个样子被赶了出来,明明受了这样的委屈,还能泰然自若地打个盹!
这么大的心,别说苏黎没有,大多数姑娘也没有。
他在心底里笑自己,之前还怀疑她,她怎么可能是苏黎?她不像苏黎,从来都没有那些可怜兮兮的姿态,即便受了伤,被这副模样赶出来,还是没事人一样。分明是个还不懂事的小丫头,所以才会对薛舜死心塌地吧。
他有时候真是觉得拿她没办法,轻轻拍拍她肩膀,“走了,跟我进去。”
“你未婚妻在里面,凶巴巴的,我才不要进去,你把衣服和车钥匙给我,我去你车里换衣服。”
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区停车场远在两百米开外,要她这副样子去停车场?
他揉了揉眉心,“你等我一下。”
说罢,自己起身先开门进了房间。
韩念笙静静地坐着,直到听见房间里面传出叶佳茗突然尖锐起来的谩骂声,她懒洋洋地放直了腿,伸了个懒腰,唇角勾了勾。
……
韩念笙一通电话搅合了薛舜的一场生意。
酒店的房间一派萎靡的气息,床单皱巴巴黏糊糊的,薛舜挂了电话,床上的女人又缠了过来,搂住他的腰,“接什么电话啊这时候……”
薛舜一把拉开了女人的手,“今天就到这吧,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女人傻了眼,哪里有做一半的?
“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今天这钱我不要了!”薛舜口气有点儿冲,脑子里面都是电话中韩念笙嘶哑的声音。
她受伤了吗?那些人,有没有对她怎么样?
更重要的是,迟辰夫把资料给了宋子涵,这证明她对迟辰夫的希望又一次落空了,又一次,事实证明了迟辰夫就是个人渣。
她对迟辰夫的恨中牵扯进太多别的东西,恨也不纯粹,他总担心她还对迟辰夫存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薛舜出了酒店,韩念笙的没有人接,他直接就去了花店。
在一片狼藉的花店里面,他看到韩念笙忘记带走的,而她人却没有踪影。
他快要急疯了。
在这时突然响起来,陌生的号码,他接了起来,听见那边一个苍老的男音传过来:“……是薛舜吗?”
“你谁?”他正心烦,没什么好口气给陌生人。
“我是……”那边顿了顿,“我是迟智宇。”
薛舜脑海瞬间空白,沉默了几秒,听到那边又说:“薛舜,我是你父亲……”
他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可惜电话那边看不到。
父亲?
早在多年前,这个名词对他而言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对着电话,口气稀松平常:“有什么事吗?”
那边默了几秒,“我们,见面谈谈吧。”
……
头天的事情弄得叶佳茗莫名其妙,本想顺水推舟地顺着宋子涵的意思,跟迟辰夫住在一起,结果倒好,一家人围绕着那份迟辰夫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资料转,最后是管家很敷衍地给她安排了一个卧室住下,她一个晚上没有睡好,心里郁闷的要死。
怎么说,她也是堂堂的叶家千金,曾几何时受过这种冷落?
她都想好了,今天一定要找迟辰夫讨个说法。结果倒好,公司的人告诉她迟辰夫带这个女人走了,她第一个想到雅苑,来到这里,就见到了衣衫不整的韩念笙来开门。
她不相信这样相似的相貌是巧合,在她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韩念笙,一直以来,只有苏黎。
这个贱人在不停地破坏她跟迟辰夫的关系。
几年前如此,在梁泽打给她那通越洋电话,说苏黎在他手里的时候,她本来以为梁泽会把一切都做的干净利索,她将再也不用见到苏黎那张她深恶痛绝的脸孔,结果现在苏黎又出现了,在她就快要跟迟辰夫结婚的这个节骨眼儿上。还阴魂不散地缠着迟辰夫!
然后,迟辰夫回来,手里又提着给韩念笙买的衣服,还一进门就问:“你怎么能让韩念笙这样呆在门外?”
好像都成了她的错!
她双手抱臂,冷冷看着迟辰夫,“我未婚夫家里出现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我赶她出去,不应该吗?”
迟辰夫放下手里的袋子,脸色难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她口气嘲讽,“迟辰夫,几年前你因为醉酒跟苏黎发生关系,背叛了我,我原谅了你,现在呢,你要找什么借口来解释你跟这个韩念笙之间的关系?”
他坐在了沙发上,没急着答话,而是先点了一支烟,良久,开了口:“我说过,我要帮她,这件事我不打算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没办法接受,那我很遗憾。”
叶佳茗就坐在一旁,听到这句话,如堕冰窖。
很遗憾?
曾经那个事事都依着她,永远宠着她的迟辰夫,真的变了。
而且,是因为苏黎而改变的。
她咬咬牙,又问:“这个女人不过是长的像苏黎,你就这么帮着她,那如果她真的是苏黎呢?”
“不要做这种假设,你不了解她,她跟苏黎虽然相似,但绝对不是一个人。”
呵……这才认识多久,已经把立场放在了韩念笙那一边,叶佳茗心底无比凄凉,有些崩溃地问:“你说很遗憾……什么意思?我们已经要订婚了,媒体都已经发布消息了!”
“正因为媒体发布消息了,我才希望你能够以大局为重,不要因为这种无厘头的吃醋就开始胡闹,佳茗,你应该很清楚,我们的婚姻不是我们两之间的事,还关系到两个集团企业。”
她无措地低了头,眼泪都快要溢出眼眶。
他居然这样语重心长,以一种谈生意般的口气跟她谈结婚的事情。
“……我以为你爱我!”她突然吼了一声,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
他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哭出来,想要安慰,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伸过去手想要拍拍她的背,想了想却又收回来。
“你知道,感情是会改变的,佳茗,我不想骗你。”
叶佳茗抹了一把眼泪,愤然起身,离开了。
在门外的韩念笙先是看到叶佳茗匆匆地甩门离开,紧跟着,迟辰夫出来,看了她一眼。“进来。”
她尾随他进去,乖乖地听他的话去换掉了衣服。
他给她买了白色连衣裙,尺寸合身,她穿好了去客厅,发现他正心事重重地抽烟。
刚刚跟叶佳茗吵了架,大概是郁闷的很,房子里面气压很低。
见她出来,他在烟灰缸里面灭了烟,起身,“我送你回去。”
她跟上他的脚步,“先送我回花店吧。”
他步伐停了一下,“你今天受伤是怎么回事?你还没有说。”
“现在不想说。”她语气傲娇,脚步飞快地从他身边走过去,直奔停车场。
天色逐渐暗下来,车子在路上疾驰。
“你知道薛舜的父亲是谁吗?”
路上。迟辰夫突然发问。
韩念笙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只听说在l市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
“关于薛舜的母亲呢,你又知道多少?”
“一无所知。”
“薛舜没有跟你说过?”
韩念笙苦笑了一下,“他怎么可能会跟我说!薛舜这个人,什么都在自己心里憋着,我想要帮他分担一点也不可能,有时候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真的很难过……”
迟辰夫叹了口气,“薛舜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你也看到了,不务正业,玩世不恭的,现在还跟一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纠缠不清……”
他轻笑了一下,“你吃醋?”
“哪里吃的过来?”韩念笙懒懒地靠了椅背,看着车窗外。洋装漫不经心地问:“那份资料你看了吗?有什么头绪没有?”
“……看了,”他在红灯前踩下刹车,“你放心,我已经找到薛舜的父亲,他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家。”
韩念笙转过脸,静静看着他,“他的父亲是谁?”
“你很快就会知道。”
她看着他那个棱角分明的侧面,琢磨不透。
车子停在花店斜对面停车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迟辰夫和韩念笙下车,看到花店门口,薛舜站在那里,手指夹着的香烟升腾起袅袅的烟气,他那张俊美的脸若隐若现,表情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