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清明的朋友?”
露华蛇身一僵,心下大骇。
知道棠梨叫清明的人,除了她自己和仙珩山的精怪,就只剩下他和,当初给棠梨取名的弑魔上仙。
便是被棠梨认定为是弑魔上仙的转世的宿清宁都不知道她的小名是叫清明。
黑袍男子身上的魔气太过浓重,肯定不是山中精怪!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还不待露华说出对方的身份,黑袍男子却是从披风内伸出手,把一直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东西’曝光出来。
是一截小小的棠梨枝,枝上的小白花欲落不落。
露华瞪大蛇瞳,仰头发出一声惊天地的嘶鸣,蛇嘴张到极致。
“吼~”
“是谁?!是谁杀了她?!”
黑袍男子有些晃神。
“仙珩山的阵法,是以出山人的魂魄为引,阵破魂散。”
说罢,黑袍男子垂下头去抚摸被他用灵力包裹起来的棠梨花。
“傻孩子!你又何苦为我下山受难?!你不欠我!什么都不欠我!”
适逢宿清宁带着采到药欢天喜地的温流瑶下山,看到他们,表情倏地转冷,御剑就要走人。
结果被露华一尾巴扫下。
露华狠狠地甩着蛇尾厉声嘶吼,两只澄黄竖瞳几乎要跳出眼眶,想借此来表明它内心的怒不可遏。
它最珍视的少女,带着它在人间辗转了千年的少女,就这样没了!
谁能了解它的痛苦?!
黑袍男子抬头,平淡无波的眼眸直射宿清宁,缓缓起身,身形一闪瞬间去到对方面前一手去抢万念一手打向他胸口,速度快到让宿清宁来不及看清。
待回过神来,宿清宁站在原地口吐鲜血,温流瑶扶着他恼怒的瞪着黑袍男子。
“魔修!”
黑袍男子抬眸冷冷的扫了眼温流瑶,方才开口道,“既不是弑魔,你拿万念作何?”
这话是说给宿清宁听的。
温流瑶心下恼火,意欲反驳,却被黑袍男子的拔剑举动给吓得不轻。
自那日宿清宁把万念带回去后就一直在炼化它,可仙剑又岂是寻常刀剑可以比拟的!
万念插在剑鞘里的时候还算安静,可一旦拔出来,附着在其上剑身的每一寸都是满满的血煞之气,连温流瑶那个魔体都受不了。
为此宿清宁没少因为万念受伤。
可眼下,这黑袍男子却是犹豫也不曾犹豫半分,说拔就拔,那动作姿态,活像是在拔草!
宿清宁:“······”
黑袍男子拔出万念细细观看,末了低声叹道,“不愧是你锻造出来的仙剑!”
“当真是天下无敌!”
“你说呢?清巽!”
宿清宁身子一僵,显然是被这名字给惊到了。
清巽仙君,是仙界第一锻造师,也是锻造出万念的人。
然而此时此刻,黑袍男子却是看着他唤出‘清巽’这个令他感觉无比熟稔的名字。
黑袍男子见他那般,低头叹了声,继续道,“是我的错!若非如此,清明也不会认错人!”
万念认人,当初茗州相遇,它之所以欣喜,只是因为遇到了锻造出它的人,也就是清巽上仙的转世——宿清宁!
露华可不管他们有什么前尘往事,恩怨‘情长’,吼了一嗓子,蛇头一扬,把棠梨花用灵力裹好含进嘴中,扭着蛇身窜进山林,不一会儿就失了踪影。
它要带棠梨回家!这是她的愿望!
黑袍男子见此冲宿清宁摆摆手,面色漠然,“当日在茗州,你打了清明一掌,今天我替她还你一掌,这是我欠那个孩子的!”说罢,抬手往自己胸口重重一拍,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不论你日后能否拾忆,想起千年前我们友好相交的过往,以后,我都不会再见你!你若记起,也莫要来寻我!”
说完,黑袍男子飞身上山追着露华留下的拖迹离去。
宿清宁心口气血翻涌,没忍住‘哇’的一声再次吐出血来。
神识恍惚间,他想起了那日在茗州城,那个被他一掌打伤的棠梨花妖,因为五脏六腑受到重创一直在吐血,却还是仰头冲他微笑,柔声唤他大人。
字字如珠,声声——泣血!
很疼吧!一定很疼吧!
他不过才吐了两口血都觉得五脏六腑疼得厉害,那分分秒秒吐血不止的她呢?
一定比他更疼吧!
真是个——死脑筋的孩子!
------题外话------
☆、第三卷 炮灰在时花满堂 炮灰去后花馀床 明年我带你去看花灯(露华番外)
千年前,露华还是西边的霸主。
他爹鸣蛇成功勾搭上他娘化蛇生下他这个宝贝疙瘩后两条蛇简直欢喜得不行,好吃好喝的养着供着,就怕养不大他。
上古凶兽的血脉本就难以孕育,更何况他们还是一水一旱。
因父母都是上古凶兽,露华在西边都是横着赚谁敢惹他不高兴,凶兽父母立马出场,旱不死它也得淹死它。
露华是百岁化形,半人半涩面貌与他爹鸣蛇很是相像,这让他娘化蛇一口气堵在胸腔里上不来下不去,闷得厉害,却又有点宽慰。
至少她儿子不是那种旱一半淹一半的体质!
他娘化蛇很爱也很嫌弃他爹鸣涩明明大家各占山头称王称霸互不干涉,可谁知他爹鸣蛇非得要娶媳妇,还一盯就盯上了他娘化涩以阴阳互补其实就是我旱你淹这个由头上门求亲,搞得他娘很是郁闷。
他娘化蛇爱自由,还没等得及他化全人形就满大陆游玩去了,他爹鸣蛇爱妻心切,把他这个宝贝疙瘩一丢,屁颠屁颠也跟着一道去了,留下他一条蛇看家。
直至三百年过去,恩爱非常的两条蛇也没有回来,只是偶尔托雀鸟给他传口信,无非就是我谬段时间就回去了,或是下个月我们就回去了这一类的话。
可惜他们信用度太低,露华就是想相信也相信不了。
大概又过了两百年,露华一条蛇呆烦了,也没想到给他家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留个口信,包袱一裹一背,一条蛇款款下山。
只是好死不死,就在他下山之后,九重天劫来临。
浑然不知此事的他被九重天雷劈得外焦里嫩,灵力尽失,而后被人间的门派修士给当成妖修追杀,被逼无奈,他不得不化回蛋形借此躲避追杀。
结果这一化——就变不回来了!
但他性子向来冷淡,随遇而安这四字就是为他量身订做的。
他本打算找个地方窝起来等灵力恢复,然而某天,一朵迷了路的棠梨花闯进了他的‘地盘’。
小小的,香喷喷的,软绵绵的,笑起来很好看,很温暖也很——脆弱!
明明连自保能力都没有,却敢孤身一人背着仙剑下山寻人。
真是——愚不可及!
却也让他,嫉妒!
她抱着他走遍千山万水,日晒雨淋,穿街过巷,就为了寻找那个给了她生命的白衣谪仙。
为此不惜把自己推入危险境地,将自己搞得浑身狼狈。
实在是,太,愚蠢了!
他一直在观察她,隔着一层蛋扣察她。
看她为那个人努力奔赚卖力挣扎存活,纵然被人伤得再深也依旧能笑靥如花,就像个傻瓜一样!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喜欢上了这个呆呆傻傻,脑子转不过弯的棠梨花精。
那朵小花被蓝衣女修士打伤那夜,他破壳而出,担心得三天睡不着觉。
他不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也许是怕她骤然断气,也许是怕以后再也感受不到那温暖的体温。
好在之后她清醒了,于是他所纠结的问题也就没了再接下去的意义。
她值得最好的!
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在那朵小花醒后,他把自己蜕下的蛇皮用灵力化形变成纱衣送给了她,一来可以避免其它妖兽盯上她,二来可以保护她不受他人伤害。
只是它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亲手坏了那件纱衣的保护罩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就在茗州,为了杜绝万念被他人抢夺赚罔顾自己的性命擅自拔剑以致煞气冲破保护罩最后被宿清宁一掌打伤。
若非如此,那宿清宁又怎么可能伤得了她一分一毫?!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后悔。
真的,非常后悔!
若是茗州那次他没有出手救她,抑或是在她被那蓝衣女修士第一次打伤之时坐上旁观由她死去就好了!哪怕要他痛苦一辈子也没关系!让她怀揣遗憾死去总好过让她悲哀的离开。
不知道弑魔上仙在哪儿,不知道她认错了人,不知道弑魔上仙已经转行做成了魔修,不知道那个对她说出那么狠心的话的宿清宁根本就不是她要找的人,因为她有这么多不知道,所以她死得无比冤枉!
真的!很冤枉!
他以为他可以守住他的小花,为此他甚至还信誓旦旦的跟对方许下承诺,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棠梨死后露华就在仙珩山住了下来,没有结界,没有法阵,而今的仙珩山不过是一座普通。
他没法离开!
寻人的那一路他的小花一直在念叨她想回家,每念叨一次就摸一次他的蛋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