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清欢 (微笙凉)

她怒了，怒火将她整个人都燃烧，她悄悄地找到他的父亲，归夜族族长，告诉他这个消息。果然，这位族长大人听到自己的儿子，辛辛苦苦培育的儿子，被月神迷惑后，怒火中烧，当即下令，让璧邪尽快抽出清裳的神骨。

纵然璧邪再不愿意，可是整个家族的使命压在他的身上，终于他妥协了，只需要一点点的假装，利用泓璟传达他在混沌之地的模样，激怒了清裳，让她跟整个神族为敌，被抓回，遭受雷劫，逃脱，最后逃亡他们早就预谋好的地方，望月崖。她还记得当初清裳的模样，浑身是血，头发凌乱，纵然已经是这幅模样，可她的神情依旧是淡淡，除了看向璧邪时，瞳孔里出现了一丝柔情，其余与平时无异。

清裳不怒，何以入魔？

她看得到璧邪眼中的纠结，可是他的父亲在这里，带着所有族人的仇恨，璧邪从她的怀里突然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搂着她的腰，告诉清裳，这一切都是他们设下的一个骗局，为的就是让清裳众叛亲离。

恰好神族中，幻灵告密，耀诀带着天界的所有执法者来逮捕清裳，面对这样的境地，清裳如了他们的愿，堕神。

三天三夜的杀戮，惹怒了耀诀，神杖骤出，击在清裳的胸口，可是她清清楚楚的看到，清裳的眼中，没有恨意，只是浓浓的绝望，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清裳没有反抗，落在人族所有人的骸骨上，等着属于她的魂飞魄散。

当时的她只觉得痛快，痛快那个自己要一直仰望的存在，终于跌在了自己的脚底。可是现在想起来，当时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按照原计划，她舍弃了自己的肉身，想要在清裳神识破损时占据她的身体，可是谁知道，耀诀的神杖竟然将清裳的肉身消融，而自己的神识，却跟着她的魂魄碎裂。

就在她恐慌的时候，星神长歌赶来，收集了清裳的魂魄，送入了轮回，在这之后，她的神识也跟着重入了轮回，到了唤月的身体内。

前尘往事都已经成为过去，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红裳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一点点的模糊，时间应该快要到了。想要握住桓楼的手，可是触到的地方，只是空气，她这才想起来，现在的自己只是魂魄，怎么可能碰到实体？

颇为不舍的看着他，红裳的眸中是浓浓的亏欠，在桓楼还未修成人形的时候，自己就把他送到清裳的身边帮助璧邪，他化为人形后自己也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可是在月神殿她初次突破封印，它便认出了她，认出，其实封印在唤月体内的，一直是她。

纵然心里有再多的纠结，再多的无奈，桓楼终究是站在了她这边，因为他是她的守护神兽，因为他喜欢她。这些她早就知道，可是神兽，怎么可能和自己的主人在一起，就如同神人不能相恋一般。

“你能活着，真好”红裳聚集全身所有的力气都指尖，只是想摸一摸他，可是手指还没有碰触到他的脸颊，脚下一阵虚无，身形慢慢消失，终究是遗憾了。

唤月靠在门后，没有看向屋内，可是红裳最后说的那句话却清清楚楚的响在了她的耳边。感觉到屋内的气息消失，唤月才进了门。

刚进门，便看到桓楼躺在床上睁开了双眼。

“醒了”唤月笑着跟他打招呼。

桓楼显然还没有恢复意识，只呆呆的看着她，没有思考，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唤月走到床边，将手里的丹药味喂到他的嘴里，这是她刚刚离开的时候炼制的，用来恢复桓楼的气力。桓楼也没有拒绝，慢慢地咽下了丹药，闭上眼喘息了一会，恢复了一丝意识，便挣扎着坐起身。

没有对唤月的回归有一丝的疑问，张口就问：“她呢？”

唤月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回答。

桓楼见她这般模样，也猜到了一些，鬼使神差般的，抚上自己的脸颊，那里的冰凉触感他似乎能感觉到，他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耳边说了什么，可是他却一句都没有听清。

“她说，你活着，真好”唤月将红裳的最后一句话重复给他听，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笑。


第一百九十六章 苦涩

桓楼抚上自己的心口，感受自己的心脏缓慢地跳动，血液流变全身，温暖而又通透，在那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红裳跟他说的话，回之唤月同样的微笑，喃喃说道：“是啊，活着真好。”

唤月见他看的透彻，不再多言，起身便准备离开，桓楼叫住他：“你要去哪。”

“去找他”唤月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相信他不会就这样不见了，所以，我要去找他。”

“泓璟么？”桓楼微微一顿，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一直在你身边。”

“我明白”唤月颔首。

“我可以跟你一起么？”桓楼突然说道，眸中是满满的黯然，“我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唤月犹豫片刻，心里柔软了几分，浅笑着回答：“可以。”

桓楼没有想要她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反应过来后立刻起身下床，半跪在唤月面前，沉声说道：“我愿意一直呆在你的身边，做你的守护神兽，我想，这也是她的心愿。”

唤月垂眸，右手抬起，印着她名字的灵力缓缓抵入桓楼的眉心，感应到唤月的神识与自己的神识相融合，桓楼等待着红裳这个名字在自己的脑海中剥落，重新刻上唤月的名字。可是料想中的疼痛没有发生，唤月的神识只短短留下了一个印记，便快速的退出了。

“我不需要你成为我的守护神兽，她的名字，我想你永远不会愿意褪除”唤月收回灵力，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见桓楼还半跪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唤月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上路，等你找到你想去的地方，就可以随时离开。”

听了她的话，桓楼终于明白过来，站起身，跟在她的身后，一起离开这个村落，这个红裳带着他，居住了数百年的村落。

在之后的几个月，唤月抱着狐儿，身后跟着桓楼，走过了人界所有的角落，遇到了前世转生后的许多人，可是再也没有见过泓璟。期间陌离和寒堂来找过她，希望她重回神界担任月神一位，耀诀伤势也好了许多，在寒堂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看见天上那一轮太阳上，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她知道，那是耀诀在看着她。可是对她而言，她现在没有恨，看淡了一切，早就原谅了他。

可是她不愿意再回神族，那个囚禁她千万年的地方，她宁愿一个人继续在世间飘零，直到找到泓璟为止。

看着她倔强的脸，她清晰地记得，寒堂多次欲言又止，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就算她明白，她永远也找不到泓璟了，她也不会放弃，哪怕只是带着信念。

天气越发凉了，她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灵界的沧海。这一处，是她从未踏足过的地方。还记得在进入月神殿的时候，她坐在飞马上，嗅到过咸淡中带着一丝微醺的味道。桓楼告诉过她，沧海连接冥界中的忘川，海底盛开着大片的曼珠沙华，可是那是所有人都无法到达的地方，就算是神也不例外，可是她还是想去看一下，心里一直有一句话在不断地重复，在那个地方，她可以找到泓璟的下落。

桓楼拗不过她，只能叹了口气，继续跟在她的身后，一起到达了沧海的海岸线上。

唤月踩着浪花，静静地立在水面，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倒映着周围的雪峰山。脚尖轻轻点在海面，一层一层的涟漪散开，在远处便形成了一朵洁白的浪花。

“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下去”唤月说完，便在周身环绕一个结界，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桓楼皱眉，刚说出的话就被她堵住，唤月入海后，没有犹豫的，他同样在自己身边环绕了一个结界，跟着她沉了下去。

沧海的表面没有任何的温度，在这般冷的天气，在这般冷的海水里，唤月纵然再不怕冷，可还是重重的哆嗦了一下，下一刻调动自己体内的火元素不断在身体的经脉里游走，添了几丝暖意。身体恢复了温度，唤月便调动着结界，不断向更深的地方探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是一片漆黑，海水的湛蓝只留在了表层。沧海的深处仿佛张大着巨型的怒口，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进去。但是等到她真的试图进入，海水开始迅速的翻涌，不断地将她向外驱赶，其力量之大，唤月几乎无力抵抗，难怪桓楼说这里是神也进不去的地方。

唤月再一次被海浪推翻，狐儿主动从她的神识中闪出，用娇小的身体为她抵挡呼啸奔腾的巨浪，而唤月被身后的人稳稳接住，她这才发现，桓楼跟着她一起跳了下来。皱着眉头低声说道：“不是说让你在岸上等着么？”

“我当初既然说了要跟着你，自然是哪里都要去的”桓楼头也不抬，迅速将唤月的结界跟他凝结成的结界合为一体,形成一个硕大的结界，在这结界中，他迅速弯下身体，一道金光泛过，桓楼化为了碧目金睛兽的模样，长啸一声，将唤月背在背上，迅速的向巨口探去。同样遭到了海浪的反扑，可是桓楼背上突然生出一对巨大的双翼，敏捷躲避海浪的突袭，到达最后一层时，唤月清晰地听到桓楼的声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