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安慰阮明镜,但是巨大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咬住嘴唇,死死压住喉咙里的**和痛苦。阮明镜的热泪大颗大颗地滴在他脸上,冰凉的泪水顺着他的腮边滑落,好像他在哭。
“不要开枪,我求求你们了,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对他下手,求求你们……”他听到阮姐姐在跟谁拼命求饶,不,不要求饶,阮姐姐并没有做错什么,求饶这种事,让他来做好了,他已经习惯了……
不过阮姐姐为什么要哭得这么伤心,他想安慰她,伸出手去,然而怎么也动不了。
他的肩膀好痛,身体里残存的意识模糊起来,最后连那强烈的锐痛也快要消失了,他舒服不少,喃喃道:“阮姐姐……”他叫她,声音很轻,很小。
“阿端,不要说话,我马上带你去医院,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阮明镜的声音忽远忽近,阿端怎么也听不清楚,他听到了医院两个字,唇边泛起苍白的微笑。阮姐姐又要找借口去看医院里的那位先生吗?她真的好笨啊,来来去去只会找一个借口,这可不是聪明的办法,以后要好好教教阮姐姐才行……
“江少爷,人都在我手里,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两位小姐的安全我可不保证!”小纳一脚登在柜台上,笑容一如既往地迷人。
“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两位小姐跟我们走。”
“她们对你毫无用处……”江上宇看到小纳冷笑了一下,突然领悟了什么:“你是霍启的人?”
霍启就是偷袭侯远靳,杀掉大佬的泰国变态。此人变态到完全不按牌理出牌,任性妄为,恣意闹事。他跟黑方两人都是蛇头,也是敌人,很容易发生各种冲突。
侯远靳从他严密布防的地方逃出去,显然激怒了这位黑白不分的变态,所以才另辟蹊径,直接从他身边联系密切的人下手。
只是,万万没想到偶遇的小纳会是霍启的人。
更没有想到,小纳会捕捉到蛛丝马迹,直接从阮明镜身上下手!应该是阮明镜偷偷去看侯远靳的时候,被人发现,并跟踪了。
所以小纳才会在机场截住他们。
小纳嘟着嘴唇,抛了个媚眼:“江少果然是聪明人,一下就猜到了,宾果!”
他显然是在讽刺江上宇。
明明可以早一点发现的……
枪声渐息。
也不知他们又说了什么,小纳愉悦地回过头来,看到阿端半死不活,便皱了皱眉,拿出枪要给阿端一个痛快。阮明镜一着急,护在阿端身前,右手拉着小纳的裤子,哀求道:
“小纳,我跟你走,你别杀阿端,我什么都听你的,好吗?我求你!……”
阿端只觉得身体被另一个人碰了一下,紧接着是恶魔般的声音:“唔,阮小姐,就算我不杀他,他也活不了了。子弹打中他的肩膀和肺,恐怕要不了多久……”
活不了了,谁活不了了……
是他吗?
他要死了?
阿端使劲仰头去看阮明镜:“阮姐姐,你、你没受伤、伤……快、快走……”话还没说完,他突然一个咳嗽,血大股大股从他的嘴里、鼻子里流出来,阮明镜用手捧着,浑身颤抖,血沾染了她的手,那么多,那么红……都是他的。
阮明镜哭着道:“阿端,坚持一下,不能放弃!你还要跟我一起回中国,在那里生活,学习,长大,谈恋爱,你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在那里完成,你将拥有很多很多的爱,要记住你的愿望……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你听到了吗!”
她捂着他的伤口,可是血还是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温热的血,还有着少年的青涩与坚韧,一下一下,冲击着她那颗可怜的心。
阮明镜犹如困兽,找不到出路。她眼睁睁看着阿端的血流出来,却没办法帮她。
“明镜,血止不住!”关王绯和她一道哭着,去捂住那些伤口,然而除了让血流的慢一点,其他什么效果也没有。
“不要,不要流了……”阮明镜的脸上沾了血污,一脸凄惶。
“阮姐姐,抱、抱歉……不、不能跟、跟你、一、一起回……回国了……我很高兴,被、被你照顾,救、救助,还安慰我,生命、是有希望的……只是我、我好不甘心,第一次有、有了家人,却……姐姐,我想回家……”阿端的鲜血源源不断流了出来,因为知觉已经麻木,反而感觉不到疼痛了。
他在茫茫的宇宙里漂浮,听着遥远的那一端传来微弱而熟悉的声音。
“我们回家!回家!”阮明镜紧紧搂着他,刚要起身,却被小纳推了回去,他们走不了了。阮明镜深知一切已成定局,阿端是活不成了,心中大悲,泣不成声:“对不起阿端,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的,阮姐姐。
我们是家人啊。
家人不就是要互相原谅麽?
他躺在爱的人的怀里,仰头看着头顶上的苍穹,泰国的夜晚,第一次那么宁静。
他释怀了,不再憎恨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回不去就回不去,他认了,只要身边有家人般的温暖,他就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阮姐姐,关姐姐,谢……谢……”
那只漂亮的右眼,清澈见底,如同皎洁的月光,微微落在湖水中。
无怨无悔。
此生,还是幸福地走到了尽头。
……
一分钟后,阿端死了。
第六十五章 出事
阿端永远也不会再睁开那只漂亮的右眼。
他安详地躺在那里,没有痛苦,也没有遗憾。
他的身体还是热的,可灵魂却死了。
阮明镜只觉得心好像缺失了一部分,痛彻心扉,痛的她连呼吸都要被夺走,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可是却哭不出来,那种令人疯狂的窒息占据了她的脑海。她张了张嘴,发出沙哑而虚弱的气音:“阿端……
可是阿端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他那么信任她,把生命交在她手上,然而她却没有好好保护,酿成弥天大错。
就像当初站在天台的那个少年,在悬崖尽头向她求助,她也没能拯救他。
她谁也救不了……
一种无力而绝望的东西袭击了她。
越来越重……胸口好痛……
她再也承受不住这种酷刑,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明镜!”
关王绯哭着叫她,还没爬过去,双手却被人牢牢绑了起来,她满脸泪水地喊道:“你们干什么!……江上,救我们,江上……”
江上宇疯了,眼睛红得吓人,不顾一切要冲过来,可是却被身后的保镖极力阻拦。
小纳扔下枪,弯腰将昏迷的阮明镜抱了起来。
可是他抱起来才发现,阮明镜的手还紧紧拉着阿端的手,一上一下,好像生死不离一样。
小纳轻轻用力,分开了他们的手,阿端倒在地上,刹那间阮明镜呜咽一声,很痛苦地蹙起眉毛,却没有醒过来。
小纳微微叹道:“你心里究竟带着什么执念……”
是梦里,还是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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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黑方站在病房里,对着侯远靳大肆寒暄。他是个胖胖的中年人,脸色略黑,目光犀利精湛:“侯少此次受了不少委屈,是我照顾不周,犯了大忌。不过你放心,很快我就会收拾霍启那帮人,为你报那追杀之仇。”
“劳您费心。”侯远靳抬了抬眼。
黑方大笑:“客气什么。大哥在的时候就对你敬重有加,他死了,你的事自然就该由我负责。只要我们强强联手,打得霍启那小子屁滚尿流,看他还敢不敢嚣张,最好永远也不敢来我的地盘冒犯!”
“好说。”侯远靳侧过身要去端放在旁边的水杯,可是手腕打了石膏,黑方盯着那石膏,精光一闪,上前帮他拿住水杯。
“对了,不知侯少伤势如何?”
“你问我的手吗?”侯远靳不咸不淡地说道:“暂时动不了,说不定会残疾。”
“这么严重?那我们的合作岂不是要延后……”侯远靳眼光飘过来,黑方突然自觉失言,顿时补充道:“养伤最重要,养伤最重要!侯少,我就不打扰你休息,先走了,等你什么时候觉得时机成熟了,我再来看望你!”
侯远靳觉得此人实在是烦的很,听他呱噪一下午,已经疲倦之极。
黑方自讨没趣,脸朝着侯远靳,边后退边告辞,差点撞上推门进来的小孟,黑方本来要大发雷霆,一看是侯远靳身边的红人,便笑眯眯说了几句话,径直出去了。小孟额上微微有汗,看他消失后,轻轻关上门。
小孟把粥放到侯远靳面前。
“查的怎么样了?”
侯远靳淡淡问道。
小孟按照侯远靳的吩咐暗查了黑方,一查之下,发现黑方果然与那批枪支有联系。
“我们信错了人!黑方想要夺位,暗中劫走霍启的货,藏在我们下榻的酒店,再加上我们当时与大佬谈生意,霍启误以为是我们做的,一怒之下就对着我们下手了。至于后面杀死大佬,他们料想退无可退,索性全部灭口。而黑方就坐享渔翁之利,只用表面上做做样子,到时候借助我们的力量,大可以一举废掉霍启。侯少,你说此人无不无耻,下一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