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故意说得这么凄惨,是想唤起我的恻隐之心吗?”
阮明镜突然笑了,笑中藏着嘲讽:“只有人才有恻隐之心。”
侯远靳也笑了,他生的俊美,年少时自由狂野的性格,让他始终有着一股迷人的气质,笑容堪称邪气,可惜全被掩藏在骨血深处:“你说得对。可是你在撒谎,谁都会有自杀的念头,但你不会。”
“……”
“杨间睿手里持有恒兴地产百分之七十的股份,最近有人监控到恒兴突然大量抛售股票,杨间睿也在频繁会见业内知名的破产律师,总总迹象表明,恒兴离破产只有一步之遥。这件事, 你知道吗?”
“知道。”
“你在恒兴有没有账户出入?”
“有一些。”
阮明镜知道他变态,在外援来到之前,只得放下咬死他的念头,一一回答着。她没有撒谎,但也很警觉,不能出卖恒兴,但也不至于为了恒兴送半条命。其实她心中很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转院,或者直接躲起来,这样的话就不用面对他,面对这些棘手的事。
侯远靳一向对恒兴有兴趣,他从阮明镜这里得来的情报,只要不傻,就能挑拣有用的出来。
问完后,他握住阮明镜的手。白净纤细的手指,中指根部,套着一只泛着宝光的戒指,很美。他缓缓转着那只戒指,话锋一转:“什么时候离婚?”
阮明镜一愣,试着缩回手,无奈他握得紧,怎么也挣不开。而且他玩弄戒指的动作,很危险,戒指缓缓沿着手指上升,到第二个指节时,她急了:“我不会离婚的!”
“哦?”侯远靳又将戒指按下去,眼睛里的荡起一层风雪,凉薄透顶:“如果我说你的车子被动了手脚,也和他有关呢?”
阮明镜:“我知道。可就算他想杀我,我也爱他,你根本不懂。你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我跟他之间一点事都没有吗?你知道的再多,又有什么用,我和他之间的点点滴滴,日日夜夜,又是你能抹杀的吗?侯远靳,你做梦。”
侯远靳的脸色依然平静:“你爱他?”
末了,又点点头:“很好。”
这么久的盘问,阮明镜累极了,渐渐地对侯远靳生出懈怠之心,哪儿管他问什么,神思已经飞到了远处。侯远靳常年用着具有安定作用的香水,她闻着闻着,眼皮越来越重,现在只想睡觉。
侯远靳又说了什么。
迷迷糊糊中,她回答:“我会离婚的,你根本不必要这样,你也不想想,我哪里配得上杨间睿。他娶了我,还以为我冰清玉洁呢,其实我背叛他不止一次两次了……”
侯远靳匆匆走出医院,清冷的夜风,簌簌吹过寥落的灯光。
他低下头,露出一个非常凶狠的表情,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手指碰到大衣里的一个硬物,那是他匆匆飞回来时,张秘书给他的一只戒指盒子。里面的戒指早已消失无踪,可是丝绒下面却压着一个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五个字:“最后的遗嘱。”
他经常临摹义父的字迹,所以第一眼就确定那是义父的字迹。
张秘书送他上飞机时,直截了当告诉他,侯明翰老奸巨猾,这世上可能会有第二个遗嘱,假如真的存在,一定与阮明镜有着莫大的关系,或者就在她手中。毕竟侯明翰死的时候,一直是阮明镜在身边伺候。万全之策,是把她控制在身边,不惜一切代价尽早找出那个遗嘱。
他方才确认过,阮明镜手中的戒指,正是戒指盒里消失的那枚。假若“最后的遗嘱”真的跟她有关系,那她的演技,未免也太过逼真,险些把他骗过去。
一想到她满嘴谎话,侯远靳就忍不住想掐死她。
这个女人,永远也学不会乖。
身后的小孟低头问:“侯少,去哪儿?刚才意小姐打了好几个电话,说身体不舒服,急着让您回家……”
“好,那就回侯家。”他回答,眼前一片光怪陆离。
“侯少!”小孟扶住他因疲惫过度而摇晃的身体,气急败坏道:“你好几天没合眼了,需要休息。”
“我没事。”他站直,心跳的很不正常,似乎负荷不了这副重压,低头进入车中,他又提了一句:“不要告诉意小姐。”
小孟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似乎很不解,但他没多问:“是。”
雪白的亮光一转,车子顺着大道疾驰而去。
第三章 小九哥哥
第二天一大早,关王绯带了舰仔粥过来,发现阮明镜脸色比昨天更差,而躺在沙发上的江上宇也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胡子也没刮,垂头丧气按着手机。
“这是怎么了?”关王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禁觉得气氛很诡异。但谁也没搭理她,关王绯瞟了一眼江上宇,借洗勺子的借口将他拽了出去。
江上宇乖乖洗着勺子,修长的手在水下冲刷着,某处淤青更甚于眼下窝:“侯少昨晚来了,我没挡住。”
“什么?”关王绯心中震惊,原来侯远靳已经来过了,肯定是用什么法子支走江上宇,进了明镜的病房。真是千防万防,防不住一头狼,关王绯头皮发麻,心里咒骂,这世上难道还有那个疯子做不到的事吗……
“那明镜她没受到什么伤害吧?”
“呃……大的伤害倒没有。”江上宇递上洗干净的勺子,眼睛闪烁,回避着关王绯疑惑的眼神:“那个,你没看到她唇,唇肿了吗……还有眼睛……唉你别激动,小心让她看出来,不然她尴尬之余,以后不让咱俩来医院了……”
洗完勺子,重新打理好心情的关王绯装作若无其事,拿出樱花粥盒,两只小碗,盛好粥做到阮明镜身边,软声道:“知道你喜欢这个,我特意去买的,尝尝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周记的?”阮明镜闻着舰仔粥的香气,一下子活了过来:“阿绯,你果然懂我,还去老牌店买舰仔粥,排队了吧?原来我大学时没白疼你,现在终于开始孝顺我了。”
这家伙!关王绯手抖了抖,顿时翻了个白眼,用勺子散散热气:“你少折腾点我就阿弥陀佛了。什么人活到你这份上,还心心念念一碗粥。”
“是哇,是哇,女儿,他们都不懂我,我好伤心……”阮明镜迫不及待吞了一勺,烫的直吐舌头,回头招呼江上宇:“江上,你也来吃,太大碗了热气不好散。”
江上宇一看就是熬过夜的红眼睛闪过一丝愧疚,继而试试探探过来,关王绯拍了一下他的爪子,塞过来一个小碗。吃完粥,阮明镜心满意足,关王绯又洗好了葡萄,一颗颗喂阮明镜吃。江上宇凑上来也要吃,挨了一嘴巴。
闲聊片刻,阮明镜突然让江上宇联系她的助理,并让助理下午过来一趟。
“不就几间画廊吗,盈利又没多少,你还真放在心上?别学阿绯那样,浪费大好时光不谈恋爱,偏爱事业。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呀,好好养着骨头,有什么事我替你做。”江上宇不知不觉又露出花花公子的嘴脸。
“这世上也只有你敢嘲笑我那日进斗金的画廊了!女儿,揍他!”
“明镜,你别老是女儿女儿的叫阿绯了,人家一个好好的花姑娘,凭什么给你做女儿,有本事自己生一个去。”江上宇不由得冷笑。
阮明镜呸了他一声:“江上宇,我跟阿绯亲,我的就是她的,她的也是她的,叫一声女儿又怎么样,阿绯愿意!你少废话,真是骨头懒了,帮我送一份东西,跑跑腿。”
“好咧!阿绯,好好照顾你娘,说不定早晚啊,她的遗产就落在你头上了!”江上宇左手朝上,潇洒地拢拢头发:“那我就把下午的约会推了,给你娘跑腿去。”
约会?关王绯眼皮一跳,捏着一颗剥好的葡萄转来转去,清透碧绿,酸甜袅人,吊着阮明镜。阮明镜张着嘴,咬了好几口都咬不到,泪眼汪汪,握紧小拳头:“女儿,你学坏了!”
养伤的日子,其实不算太坏。除却第一夜,后面过得四平八稳,无人打扰。阮明镜恢复力惊人的好,甚至要求坐着轮椅去晒晒太阳,被冷酷的医生无情驳回。
“怎么可以这样拒绝一个美好的女孩子呢,太粗鲁了,女儿,你去说,要是说不赢就打他,反正你黑段三段,咱不怕他!”阮明镜义愤填膺。
关王绯瞥了她一眼:“你还是乖乖的吧,不然挨打的可能是你。”
阮明镜气得赌气没吃午饭。到了晚上,江上宇送来江妈妈煮的无敌猪脚鸭脚鸡脚汤,油腻乌黑的汤水上面,飘洒着疑是菊花的点缀,银勺子伸进去,拿出来时已经变黑了。江上宇满口称赞,并保证勺子变黑只是因为“酱油略放多了些”……
阮明镜颤巍巍喝了一口,那瞬间,她仿佛看到佛主奔跑在夕阳下,与诸佛慈祥地向她招手,来呀,来呀,来追我们呀……可恶!她费力地吞下去,笑得朦胧,将勺子递过去:“好好喝哦,江上,你尝尝……”
江上宇开心地拿着勺子,在阮明镜阴险的目光下尝了尝,1,2,3,Ready!他哇的一声就吐出来了:“呸呸,我妈煮的什么鬼,让我们喝的是猪鸭鸡的洗脚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