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下巴抵触在我的眉心:“可是,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是件多么艰苦的事情。是谁让我烦躁,让我心伤,让我痛苦,让我牵挂,让我心疼,让我孤立无援,让我心慌,让我绝望……是你,全都是你。你说你应不应该对我负责,负全责?”
我黯然,嗓子干涩的难受,我怔了怔,眸子水亮,心底酸涩的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头顶继续传来他好听的声音,软软的像他对我的热心。
他继续对我说:“女人,自从你走了以后,每次我都知道我不应该去想你,不能去想你,因为我知道那样想你的后果会有多疼,疼到心里、血液里、骨子里,也疼到了灵魂的尽头。我那样情难自禁的想你,可有什么用,因为我知道你的心不在我这,人也不在我这,我很迷惘,我忍住了不去找你的冲动,一次又一次的想到你临别时对我说的那些话。你告诉我说,你要走,你要离开这里,那就是你想要的幸福,想要的自由,好,我同意了、答应了,因为我爱你,我有什么办法,我不忍心看你的绝望,你的难受,你的崩溃,你告诉我说你要活不下去了,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所以我能怎么办,我想让你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一年多了,我没有去过问你,但我却没有一天停止想念过你,分分秒秒从未停歇,你知道那样的苦吗?女人,这就是我的苦,苦到深处,它却开了花了。你看,现在多好,我夏景轩苦尽甘来了,我有孩子了,是你给我生的,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幸福和满足,这些统统都是你给的,是你苏晴给的,也是我想要的。我死而无憾了……”
我的脸深埋在他的胸膛里,眼泪难以自制的往下掉,酸涩从心深处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让我感到柔肠百结,肝肠寸断般的痛楚。他是这般用力的爱着一个人,从未有过停歇,他说分分秒秒的都在思念一个叫苏晴的女人,他说他感到幸福和满足,只因那个叫苏晴的女人给的,他说他死而无憾了……可他知不知道,死而无憾对与我而言何尝又不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我不想他死亦如我从前要拼命努力的活。
我们一路走来,沿途错过了多少风景,浪费了多少在一起的时间,我们吵吵闹闹的相互折磨、相互仇恨,相互纠缠……我发现,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做的事情,就是纠缠,不清不楚的纠缠,不清不楚的恨,不清不楚的伤,最后才是不清不楚的爱。我不知道我是何时才爱上眼前这个男人的,或许是上一秒,也或许是从最初的遇见,更或许是前世我们就相爱了,所以来世我们还要爱……
但是,行川怎么办,我难道要背叛我的婚姻么?
若是我不背叛我的婚姻,那么我只能选择背叛我的内心。我背叛了我的内心,就等于要了夏景轩的老命,就等于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泼了一盆冰水,只会让他死的更快的同时,感受到痛彻心扉的冷。
我想这大概是我人生中遇到了最难的选择题了吧,没有之一。
他大概是我知道了我的难处,他低头看看我,抬手给我擦眼泪,他宽慰的对我说:“没关系,我等你。我等了那么久了,不介意再多等一些日子,只是你要想好了,我怕我等不到你说出那句话之前我就去了,所以你要尽早一点告诉我,你爱我吗?你爱我吗?女人,你说一声我爱你,会有多难?”
说一声我爱你,会有多难?答案是,很难。
从不爱到爱,这个过程本身就很难,所以那句我爱你,很难。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似的,才会心甘情愿的告诉那个想知道答案的人,我真的很爱你,而且会一直用力的爱到地老天荒。这就是这个命题最真实的答案。
我哑着嗓子,感觉眼睛疼的像是被锥子拧过了一般,酸胀的疼到了心底。
我知道我不能再哭了,收回眼泪,长舒一口气。对上他火热期待的眼眸,我对他艰难的笑了笑。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来自灵魂深处,我对他说:“我爱你,夏景轩。”
面前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俊颜,在我的视线里失了态,他松开我,不知所措的来来回回的在我眼前晃动,他的双手不自觉的相互揉搓,他一脸的兴奋,兴奋到最后竟然是热泪盈眶,他不想让我看到他如此最动人的一面,他掩面抱头而泣。黑夜地灵一般的男人,就这样丢魂了似的,心底没了着落。我从直观上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热烈感动的情绪,没有什么比这样的场景还要动人的,他的爱在卑微的尽头开出了绚丽的花,是他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却不是我们身后的男人想要的。
这样的画面,足足停留了十多分钟,是因为我们太过于投入,所以行川哥哥才会被忽略掉了吧。
他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空旷,凄凉,他说:“苏苏,我回来了。”
他说,苏苏我回来了,可他不知道他在我的心里走了,即使他的人回来了,我依然能够在他的身边,可他却住不到我的心里去。
有些人,在你的生命里,来来回回,爱了或者不爱了,不是因为无情,亦非薄幸。只是我们的一生中,真正停留驻足陪你一起看日出日落的,没有几个人,生命终将是荒芜的渡口,连我们自己都是生命里的过客,何况是爱人。
所以,我能做到的,便是将爱停留在内心,把婚姻留给自己的责任。
我心虚,我不知道他听到了我们多少谈话的内容,我想无论是哪一句都一定伤到了他的内心深处。
“行川哥哥。”我唤他,对他笑,却觉得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假,我觉得我是个假人。
他就在我的一米之外的距离,我身后的一米之外是另一个男人。他们目光越过我,两两相撞,空气里流淌着晦暗不明的潮涌,而我就是那个暗潮澎湃以后的小浪花,破碎在这个看似平静的湖面上。
他在对我招手,手上还提着保温的餐盒,他体贴入微已经到了极致,他知道我从昨夜就没有吃,所以他才眼巴巴的忙完公司的事,又跑过来给我送餐,而我呢,我在与另外一个男人亲亲我我,在给他戴绿帽子,无论是身上还是心灵上都在背叛他。这叫他情何以堪,可事实上,他仍然能做到熟视无睹,他可以忍的,能忍耐的人从来就不止夏景轩一个人。
我接过保温的餐盒,尽管我没什么食欲,但我还是不愿意浪费他的一片心意。
他抬手将我皱起来的衣服理顺,目光停留在夏景轩的身上。
他看他,亦如他看他。他们眼底有着不明的暗火,蠢蠢欲动,谁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他目光转向我,笑的温和:“我在这家医院的对面,租了一个小套室,这是房间的钥匙,司机在楼下,他会带你过去。你去休息休息,这边有我。我跟景轩大哥有事要说。”
两个成熟的男人,因为女人有可能会打起来。但是,眼前的这两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不会打,这一点我是肯定的。
第二百零七章 聪明的女人烦恼会多
先不说夏景轩有突发性心脏病,单就夏行川也不是那种脾气火爆没有理性的人,他从故事的开始到故事的结束,扮演的角色只会是个儒雅的男士,翩然若仙的男士,那种动人打架的冲动行为,只会出现在夏景轩身上。眼下,夏景轩的身子不便,所以他们打不起来。更何况,经历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他们已经习惯了冷静对待,尤其是在对待感情,因为理性才是事情发展的先导着,只有理性对待,感情才会有好的结局。
我接过夏行川手里的餐盒,步子不紧不慢向电梯方向走去,我把时间留给他们,同时也把难题留给了他们,所以不得不说我也是个心机很深的女人。
通常,聪明的女人烦恼会多,所以从一开始我的烦恼就从未减少过。
户外的空气要比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要强上很多。
我在踏出医院大门的间隙,手机铃声肆无忌惮的开始响彻,是谢莫晨的号码。
从昨晚他宿醉以后,我让杨一同小姨他们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并将顾里跟我在一起的事实告诉了他们,起先小姨并不确定,十分怀疑杨一的话,索性我的脸整过,可是我的嗓子没有整过。经过手机的一番通话以后,他们才确信是我回来了,只是仍旧不放心我一个人常年漂泊在外面,所以一再强调,尽早搬回去跟他们住。他们还说顾里他们照顾习惯了,舍不得孩子,不能让孩子离开他们太久时间,会想念孩子。
我想谢莫晨此刻的来电,无疑是小姨他们催我回去的事情。
我接通电话,声音尽量保持安静平稳,但听在耳朵里还是很疲惫。
我说:“晨晨?”
“孩子,我是小姨。“对方是我熟悉的声音,温婉的带着哭腔,“你什么时候回家,房间我每天都给你打扫,可你事实上却没住过几次,眼下你这一走,又是一年多了。”
“小姨,我改天就回去看您。”我笑了笑,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某了又补了一句,“带着顾里,一起回去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