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惊醒。
荆沙棘稍稍眨了眨眼睛,清晨的阳光散漫地斜射进房间。她发现自己的嘴角竟还带着梦中的笑容。
就在梦醒的那一刻,眼角的暖意便成了恻然。
刚刚都梦到了什么了……
怎么会突然梦到他……
那早已被她深埋在记忆的角落的缤纷的六岁……
是不是因为昨晚太疼,才会不由自主地在梦中唤醒尘封的记忆……
哪怕只是在梦中……
她却终于再一次见到他了!
荆沙棘迅速抹掉脸上莫名的眼泪,愣愣的坐在床边,双眼呆滞地盯着地上凌乱的衣服,过了很久才迟缓地从床上挪下来,看着地上这不堪的破败,一如她已然破败的身体。
昨晚遭受的屈辱依旧在脑海之中,历历在目。
她不由得瘫坐在地板上,蒙着破烂的衣物,忍不住小声啜泣。
“我受不了了……怎么办!……爸爸……爸爸我受不了了……!”她的哭声从最初的呜咽终于渐渐地大了起来。
她轻轻摩挲着项上的玉坠,一遍遍地问着:“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还不回来!……爸爸……爸爸……有人……有人欺负我……”
开锁的声音才一响起,荆沙棘的哭声便戛然而止。她迅速擦干了眼泪,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跟在寒子夜身边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荆沙棘已经很快寻找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对这个男人,不说话要比说话好过,闭着眼要比睁着眼好过。所以她宁愿躺在床上装死,这样就不用去应付他了,也不会因为应付不当而受更多的苦。
不消几秒钟,套间的门便被打开了。她紧紧闭着眼睛,听到有很轻的脚步声朝床边走过来。
身边的床褥稍稍朝下陷了陷,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飘进鼻翼。
荆沙棘闭着眼睛嗅着这个味道,这显然不是寒子夜的气息。
“荆小姐,是我。”甄汐轻柔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Boss吩咐我过来给您送换洗的衣物。”
荆沙棘只觉得窘迫,将眼睛闭得更紧,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被子。
同为女人,甄汐又怎么会不明白荆沙棘此时此刻的心境。
又有哪个女人愿意被人看见自己凌乱不堪的衣物这么胡乱地丢在地板上?
就算什么都不问甄汐都能想象昨晚寒子夜对她有多残忍。
甄汐叹息一声,缓缓拾起地上的衣物:“如果现在我说,哥是在乎你的你一定会觉得可笑吧……可他就是这样的人,在他折磨你的时候,心里会比你更痛……”
所以,今天甄汐才会看到那样的寒子夜,看着窗外常常的失神,无论对他说什么他的反应总比平时慢几秒,直到后来,他才打断她沉长的汇报,对她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去看看她,带点换洗的衣服。”
甄汐缓缓放下报告书,看向寒子夜,那时,她看到寒子夜的眼里全是矛盾,凝固的冰冷之下埋藏着深深的心痛,像个孩子一样的不知所措。
从小到大,甄汐从没见寒子夜像现在一样痛苦,眼睛明明看着她的方向,但眼中却没有任何的焦距。这真的是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寒子夜吗?
“嗯?……您是……指荆小姐吗?”
“我们几个人中,她也就能接受你而已。”
为什么要让自己过得那么痛呢?甄汐确实不知道寒子夜为什么会这么深爱这个女子,她只知道,寒子夜和她之间的仇恨。那么重的仇恨中却偏偏又夹杂在这样的爱意之中,所以甄汐觉得,寒子夜对荆沙棘,无论爱还是恨,都不是这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想爱却有那么大的罪恶感,有情难自禁。这就是站在局外的甄汐所看到的一个最客观最矛盾的寒子夜。
“衣服给你放在枕边了。”甄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默默地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我先走了,早餐放在外面,一会儿起来记得吃。”
“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荆沙棘纤弱的声音如同一只小猫,从被子里发出来,带着那样的小心翼翼。
甄汐站在套间门口盯着她看,听到她的声音中全都是无助。
“甄汐姐,……就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她顿了顿,“算了,如果太为难就不要说了。”
甄汐看着缩在被子里那个瘦瘦小小的身体,喃喃地问着:“为什么不那么可恨呢?如果只是一个单纯可恨的人该多好……可你偏偏不是。”
荆沙棘迟疑了一下,缓缓从床上坐起,眼眶红彤彤的。看到荆沙棘的模样时甄汐吓了一跳。甄汐见过寒子夜用最绝情的方式对待荆沙棘,但这女孩在他们面前真的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甄汐以为,像荆沙棘这样天性冷淡的女子是没有眼泪的。
或许她错了。
“你真不知道吗?不记得自己四年前做过什么……”
☆、10.第10章 偶遇南屿珣
“你真不知道吗?不记得自己四年前做过什么……”话问到一半,甄汐就不想继续试探了。
那种茫然而无辜的眼睛,对甄汐来说简直就是一种酷刑。是不是他们真的弄错了?还是她真的将过去忘得一干二净?
甄汐看了看她额头上的绷带,勉强对她挤出一个笑容:“这件事还是等以后你好一点我们再慢慢说吧,我先回去了。”
房门被重新闭合的时候,荆沙棘只听到了绝望。
为什么……她只想要一个答案竟这样的难!
一丝决绝从她的眼中一闪而过,她突然擦掉了眼泪,站起身来。
“好啊,不是要抓我吗!来抓吧!寒子夜!从今往后,你抓我几回,我就再逃跑多一回!我可是沙棘!沙棘!是就算被丢到沙漠里也能活下来的沙棘!”
“小优,你在哪里?”她抹掉脸上的泪水,拿起电话,走到门口隔着猫眼看了看外面,三名保镖正窝在走廊里打瞌睡。
“我在等你约我啊,沙沙。”电话另一边传来路小优调侃的声音。
荆沙棘又走到窗前看了看楼下。因为这里是医院,好在寒子夜还有点儿公德心,没有将保镖一直安排到院子里。
她不由得冷冷一笑,对着另一边说了一声“约!”继而便挂了电话,打开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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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优这一次为了这个传说中的“高富帅”可真是下了血本了,荆沙棘活了二十多年都没敢踏进这座传说中只有上上等人来得起的商场,今天竟跟着路小优装土豪,在这里转了一上午了。
所以,她不顾安危地从窗户里跳出来就是为了陪这姑奶奶逛商场?荆沙棘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就在荆沙棘开始低头看时间时,路小优却首先爆出不满来了。
“沙沙亲爱的,以你和我的关系,让你抽出时间陪我逛一上午就这么难受?”
“难受啊。”荆沙棘一脸无辜地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缠裹的纱布,“未来的少奶奶,你行行好吧,我这儿还是个伤兵呢!而且,更重要的,我这个月还一幅画都没画呢,月底不完成任务你要我下个月和你一样去喝西北风?”
“你的人生就只有画画这么一件事吗?”
“是啊,只有这么一件事。”
“你现在可得拍着我一点儿,我告诉你沙沙,”路小优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拉着荆沙棘就进了面前的名品店,一边挑衣服一边说,“从今往后我也不去追究我过去是哪家的富家千金了,我就说,我,路小优,将来是哪家的阔太太——咳咳咳!”
路小优对自己真狠呐!那么用力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胸脯,拍得她自己都咳嗽了,又狠狠拍了一下荆沙棘的肩膀:“放心沙沙,等我发达了,我第一件事不是找我亲爸,我帮你找你爸!”
荆沙棘呵呵笑笑,含糊地答了声“谢”,紧接着一件衣服就蒙在了荆沙棘的脑袋上,只听那已经失去理智的路小优对售货员说了一声:“包起来!”,然后这衣服就被拿走了。
荆沙棘在匆忙中瞥了一眼衣服的标价,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立即拉住路小优:“小优少奶奶,你醒醒吧!你这是把多少年的积蓄拿出来了?”
“从我记事儿起的积蓄都在这儿了。”路小优无比阔绰地对服务员挥了挥手。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荆沙棘立即抓住路小优的肩膀开始狠命地摇了起来,样子就跟要吃人似的:“你爸妈给你留下的那套大房子呢!是不是被你这败家子给卖了!”
“说什么呢!我就算去乞讨也不会卖了那套房子啊!你的脑洞开的太大了沙沙!”路小优一边试衣服一边跟她说,“这叫破釜沉舟!破釜沉舟懂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姐的平民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怎么就不能任性一回?呃……这鞋子也包起来!”
走出时,路小优昂首挺胸,荆沙棘却已经大汗淋漓了,脑子里不太好用的算盘劈啪作响,一想到身边这二货即将背负一辈子都还不完的饥荒,荆沙棘就忍不住得流汗。
她正心事重重跟着路小优往前走,突然听到路小优惊呼一声,荆沙棘还没反应过是怎么回事就被自己这二货朋友拉进了一家玩具店。
“你干什么!不会还想买你没出世的儿子的——”
“嘘——”路小优神色慌张又一脸兴奋,狠狠扯了荆沙棘一下,荆沙棘看到自己这位朋友脸都畸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