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余光瞥向窗外,雨愈发大了起来。
岁岁冲着周暖也打起手语,周暖不懂,转头用眼神问周亦陌,他声音淡淡道:「岁岁说,周老师,我们等你。」
周暖眼带笑意,「好,那请你们等一下。」
她站起走回房间,又顿住脚步,回头,恰好迎上周亦陌的目光,两人相识,「周医生,谢谢你。」周暖语字清晰。
也不知道在谢他救她,还是谢他送她回家。
仅见过两面,她好像欠了他不少人情。
周暖换完衣服,三人一并下了楼,进了车内。
路上时光漫长,周亦陌与周暖先聊了起来。
周暖目视前方,似漫不经心地问:「周医生,你一人带着岁岁吗?」
「不是,还有一个保姆阿姨。」他语气藏有歉意,「我工作忙,几乎不着家,岁岁一星期见不到我几面,都是那个阿姨在照顾她。」
周暖点头,「那你今天是打算送岁岁去上学?」
「嗯。」周亦陌应,而后又补充道:「也是幼儿园,只是与你工作的稍有不同。」
周暖会意,是聋哑幼儿园。她旋即又想到什么,着急说:「那今天岁岁岂不是迟到了?」
周亦陌听出周暖的焦急,轻声一笑,「没事,我已经同老师打过招呼了。」
周暖松口气。
周暖不再问,车内又安静下来。本以为对话就会这样结束,谁知周亦陌又开口说话。
「周老师,为什么会当老师呢?」
谈及这个,周暖眉目微扬,她调侃道:「我想教育祖国的花朵啊。」
「哈,」周亦陌笑出声,「是吗?」
「嗯。」周暖愉悦应,「想成为一个好老师,被人敬爱喜爱的感觉,真的很好。」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荣誉感。
周亦陌听她诉说,嘴角微扬,「你不怕再碰见昨天那样的状况。」
遭受家长的误解吗……
周暖笑着反问:「那周医生会因为被病患家长责问,而不当医生吗?」
周亦陌笑意深深,摇头,「不会。」
「我也是。」周暖附和。
「周老师,你是个好老师。」
周亦陌猝不及防的一夸,让周暖耳根发红,脸烧得厉害。
她第一次听人夸她。
「周医生,你也是个好医生。」周暖学着他的语气样子说。
周亦陌语气稍凉,叹气否认,「不,我不是。」
周暖侧眸看他。
他薄唇微张,用极低的声音说,「我没有治好岁岁。」声音轻到周暖都差点没有听清。
他似乎怕岁岁听见。
不过岁岁,也许这辈子也听不见。
周暖在办公室托腮,右手两指转着笔,发愣中,对面的王莉见周暖一直这个状态,终于出声打断她,「周老师。」
周暖依旧那副呆愣样。
「周暖老师呀~~~」王莉将语调拖长。
「啊?」周暖手中笔飞出,「啪嗒」掉在了地上。
王莉一张写满八卦的脸,问周暖:「周老师,在想什么?」
周暖尴尬一笑,「莉莉,没什么,没什么。」
「真的?」王莉不信的语气。
周暖从位上站起,去捡她左前方的笔,将笔捡起,发现笔尖已经断了。
她微叹一口气。
周暖心中默念:平心静气啊周暖。
她刚才满脑子都是周亦陌自责的样子。
王莉拉着周暖坐到她身边,又望了望没人的办公室,问她:「周老师,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表情。」
「嗯?什么表情?」周暖也有些好奇。
「为情所困啊。」王莉以情场高手的语气给周暖做出评判。
周暖立即拚命摇手,说:「王老师,你别瞎说,没有的事。」
王莉拿起周暖手上的笔,「你看看,这就是证据,我们一向工作认真的周暖老师,居然还会开小差哦~。」王莉将尾音拖长。
「王老师,你真的误会了。」周暖哭笑不得。
「误会什么了?」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张询从外进来,和善问。
周暖从王莉手中抢回笔,坐回自己办公位置上。
王莉笑回:「没什么,跟周老师开玩笑呢。」
「啊,对了,还有啊,周老师想谢谢你昨天帮她看着她的班。」王莉补充道,她又小眼神使向周暖。
周暖微瞪她一眼。
王莉对她吐了吐舌头。
估计全幼儿园都知道张询喜欢周暖。
☆、三面之缘
张询,年龄不详,家庭不详,恋爱经历不详。颜值颇高,性格的话……众人兼说,最温和不过。
但是周暖,却总是对他有些敬畏之心。
周暖抬头,看向张询,礼貌地说:「张老师,谢谢你。」
张询爽朗:「小事小事。」
张询有些踌躇,半晌过后,他提起勇气问周暖:「周老师。」
「嗯?」周暖抬头。
「今晚有空吗?」
周暖看向王莉,王莉又向她使了个眼神。
「今天我身体不太舒服……」周暖变相拒绝。
「嗯……」张询有些失落,而后又重新燃起信心问:「那改天能请你吃饭吗?」
周暖沉默。
上次,张询问她,她说她家里有事。
上上次,她说她要去参加别人婚礼。
几乎能用的借口都用了。
她觉得不能这样拖下去,淡淡道:「张老师,要不……还是今晚吧,行吗?」
张询展开笑颜,「好啊。」
周亦陌将岁岁送去幼儿园后,依旧回到医院。
走廊里,护士长见到他,忙问:「周医师,你今天不是调休吗?」
「嗯,还是想来医院看一下。」周亦陌云淡风轻。
护士长低头,周亦陌右腿裤子膝前那儿脏的不行,神情有些犹疑,问:「周老师……你的裤子……」
周亦陌看了一眼,清泠的说:「不小心弄脏了,休息室有备用的,我去换。」
「哦哦。」护士长点头。
进了休息室,周亦陌看向自己膝上那块脏的地方,心中却放心不下周暖,她贫血有些严重,最好还是要做个检查。
周亦陌换好裤子,穿上白大褂,开始查房。
路过一病房,病房里,一小男孩吵闹着不打针、不挂水。
女护士拿他没办法,周亦陌走了进来,病房里的小朋友们都安静下来。
他对着女护士说:「我来吧。」
女护士有些害羞点头。
他骨节分明的手接过消毒海绵,又拿起针,小男孩撅嘴,忍着眼泪。
周亦陌耐心说:「不痛。」
小男孩泪珠在眼内打转,「周叔叔,你骗人。」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周亦陌挑眉,手上的针筒停下。
小男孩思考片刻,哽咽:「你昨天说今天不打针的。」
周亦陌瞥了眼护士,说:「昨天护士姐姐看见你偷吃糖了,可是你前天答应了叔叔,不吃糖的。」
小朋友被抓住了把柄,忍者眼泪,翻了个身,将屁股对着周亦陌,语气充满不愿意:「周叔叔那你快打吧。」
在旁的护士看见如此场景,掩嘴笑了。
她昨日与同事说起这小男孩偷吃,没想到被周医师无意听见了。
周亦陌轻笑,举起针,「好了,打针了。」片刻,突然想起周暖说的话。
他笑,又补充一句:「祖国的花朵。」
「什么花朵啊?」小男孩疑问。
周亦陌趁机推进针筒,快速解决。
「痛……」小男孩将头埋进被子,没哭。
周亦陌拔出针头,回答他说:「你就是祖国的花朵。」
待周亦陌离开,女护士问病房里的孩子们:「小朋友,你们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害怕周医师呀?」
刚才周亦陌一进来,小孩子们都安静的盯着他。
一小女孩童真的声音响起:「我们不怕周叔叔呀。」
「周叔叔人可好了。」另一个小朋友接着说。
「我们想他多留会儿,所以乖乖地。」刚才打针的小男孩转过脸说。
女护士倒是没料到,周亦陌在孩子间人气那么高。
下午就这么过去,周亦陌抬起右手瞧了眼时间,该去接岁岁了……
他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的衣服。
周暖见时间飞逝,心中踌躇不安。
下班后,她要单独与张询吃饭,该以怎样的方式婉拒他呢?
他是木头吗?
她明明已经变着法子告诉他自己对他没感觉。
「诶……」周暖没忍住叹气。
王莉打量了下四周,遮嘴小声对周暖说:「暖暖,你可要速战速决啊,要不然,你和张老师以后一起工作起来也尴尬。」
周暖凝眉点头,是啊……
周亦陌开车来到聋哑幼儿园,在门口等着岁岁。
下午过后,雨渐停。
现在除了些枝桠残叶还滴水之外,雨早已消失。
秋风吹来,卷起丝丝凉意。
门口的家长陆续多起了,周亦陌向园内望去,岁岁牵着伙伴的手,走在中间,老师在前方。
岁岁见他在,立刻冲了过来。
老师对他点头示意,周亦陌颔首。
周亦陌半蹲下,岁岁打着手语:爸爸,我还以为你不来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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