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至衍突然将她一把拽起,反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
那一耳光的力道极大,桑旬听见自己脑中“嗡嗡”作响。
席至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冷冷道:“你终于知道哭了?你害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只有十八岁?”
桑旬竭力止住抽泣,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慢慢爬起身来。
那一年她也只有十九岁。
只是没有人会在乎。
不过席至衍并没有再发作,他的目光注视着病床上躺着的女孩,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你还相信周仲安是因为爱她才留下来的么?”
桑旬说不出话来。
席至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并不是周仲安一手造成的,可他却选择留下来照顾她,也许的确是另有所图吧。桑旬想。
席至衍转过头来,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语气淡淡:“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你让周仲安悔婚。”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然的话,你的闺蜜就要因为你遭殃了。”
***
桑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孙佳奇看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被吓了一大跳,她拍拍桑旬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道:“宝贝你怎么了?”
她觉得心里堵得慌,可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倾诉,过了好半天,她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哑着嗓子道:“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桑旬两岁的时候父亲便去世了,母亲后来改嫁,于是便将她寄养在外婆家。
说是外婆家,其实还有舅舅一家同住,纵然外婆疼爱她,可老人家心底顾念的到底还是儿子一家,她很小便懂得察言观色,对性格骄纵备受溺爱的表弟向来是一再忍让,因此也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
后来出了席至萱的事情,桑旬用尽了一切办法都无法自证清白,所有证据都指向她,她是整个案件里最大的嫌疑人。
一直到含冤入狱,桑旬却仍觉得这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被人栽赃,受尽屈辱,她没有办法洗刷干净身上的冤屈,于是继续逆来顺受,只期望有一天将这一页彻底翻过。
可直到今天,她看见躺在床上的席至萱、备受折磨的席至萱、半死不活的席至萱,桑旬这才惊觉,她们两人到底遭受了什么。
这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桑旬想,如果过去的那桩冤案就此揭过,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将它遗忘,桑旬也许能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一如现在的她所愿。
可还有一个人,她会一直躺在那里,却永远等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桑旬一夜都没合眼,第二天起来时发现镜中的自己形容憔悴,到了公司被同事瞧见,都纷纷问她怎么了,连宋小姐都忍不住说她:“你这个样子怎么工作?”
“对不起。”桑旬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
宋小姐拿起桌上的一个文件夹,递给桑旬:“把这个送去给经营投资部的赵总,十三楼右边的1302办公室,知道怎么走么?”
桑旬拿着文件夹一路下到十三层,到了赵总的办公室门口,看见门半掩着,她敲了几下门,里面传来一个女声:“进来。”
听见这声音,桑旬不由得一愣,赵宏毅,怎么看都是个男人。
推门进去之后果然看见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五十上下的中年男人,对面坐着一个年轻女人。
桑旬毕恭毕敬的叫一句:“赵总。”然后又说:“这些文件沈总已经签好字了。”
“放桌上就行了,”赵总点点头,又打量她一眼,笑道,“小姑娘是沈总的新助理?”
桑旬这才想起刚才忘了自我介绍,于是赶忙说:“我是桑旬,您叫我小桑就好。”
她的话音刚落,坐在赵总对面的女人突然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桑旬,目光里带着十二分的审视。
被人这样盯着,桑旬不舒服极了,可还是回以对方一个礼貌的微笑。
因为是总裁办的人,所以即便是下面的部门领导也对她们多有客气,赵总十分和气地同她拉家常:“小桑一毕业就进我们公司了?是哪个学校的?”
听见这一连串的问题,桑旬心中突突的跳,只能硬着头皮含糊答道:“……我是t大的。”
“t大?童婧也是t大的。”赵总指了指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你们俩是校友呀。”
叫“童婧”的女人扯了扯嘴角,抬了眼再一次打量桑旬。
只是桑旬觉得心虚,生怕再就这个话题深聊下去就要挖出她的过去,于是只得拿了沈恪来转移话题:“赵总,沈总说是让您尽快将项目后续反馈给他。”
直到回到工位上,桑旬心中仍在想着刚才见到的那个叫“童婧”的女人。
她想起对方审视她的目光,猜测对方也许是认出她来了。可当年事情一出便被校方和席家联手压了下去,当事人的姓名只在小范围内传播过,桑旬对那个女人并无印象,不知对方是怎么认出她来。
桑旬心中忐忑,始终无法静下心来工作,于是索性打开浏览器,登上了linkedin搜索方才那个女人。
她将“童静”“佟静”“tongjing”“tungjing”所有可能的中英文名字都试了个遍,但并未找到想要的结果。最后还是她灵机一动,加上了公司名字当关键词,她照着姓氏挨个翻过去,终于看见一个叫“jilltung”的用户,点进去一看头像,发现果然是刚才见过的女人。
桑旬将网页往下拉,她的教育经历和工作经历十分简单,t大毕业后便进入沈氏集团工作。桑旬又看了一眼毕业年份,发现她是低自己一级的学妹。
童婧放在社交网络上的那张照片比真人看上去稚嫩许多,大概是刚毕业时拍的证件照,桑旬看着屏幕里的那一张脸,只觉得更加熟悉,可偏偏她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是谁。
突然,有人叩了叩她的桌面,原本沉浸其中的桑旬被猛然惊醒,她赶紧抬起头,发现沈恪就站在她的身边。
桑旬吓得赶紧站起身来,心中懊恼极了,责怪自己怎么这样沉不住气,上班以来头一回开小差就被老板给撞见了。
不过沈恪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语气淡淡的吩咐她:“磨一杯咖啡送进来。”说完便回办公室了。
等他走了,桑旬往旁边瞄了一眼,原来是宋小姐不在。
好在往常宋小姐帮他磨咖啡时桑旬也在旁边见过不少次,知道沈恪喜欢的做法是半杯咖啡加四分之一奶不加糖。
不过她虽然见过,今天却是第一次做,因此当沈恪端起咖啡杯时,桑旬的心里也格外的紧张忐忑,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恪,发现他喝完一口后并没有皱起眉头。
只是下一秒沈恪就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她:“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对不起沈先生,我这就出去。”桑旬忍住心中的雀跃,迅速转身往外走去,只是没能控制住上翘的嘴角。
“等等。”在她走到门口时沈恪突然叫住她。
桑旬转过身来时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沈先生,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沈恪看着她,说:“回去收拾一下,明天陪我去一趟上海。”
Chapter 8
自桑旬再见到沈恪起,便因身上所附的标签而觉得难堪,尤其在沈恪面前,她便更觉羞耻。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可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当一个人被定罪后,所有的辩解都会显得愈加的苍白和可笑。
她不想让沈恪在恶毒之外,再给她添上一个“无耻”的标签。
可桑旬做梦也没想到沈恪居然会让自己陪他一起去出差,心中惊讶之余还隐隐带着一分窃喜。
也许是因为宋小姐临时脱不开身,也许是因为桑旬磨的那一杯咖啡刚好就对了他的胃口,可不管怎么说,沈恪既然愿意带她一起去出差,那起码说明他是不讨厌她的。
即便只是这样,那也足够了。桑旬想。
订机票原本是桑旬拿手的工作,只是她这回却是犯了难。
从前陪着沈恪出差的,不是部门的领导便是两位公务秘书,他们的差旅待遇和行政级别挂钩,是有明文规定的。而宋小姐虽无行政级别,但每次和沈恪一起出差的时候也都是坐头等舱。
可宋小姐是宋小姐,宋小姐能坐头等舱不代表她也能坐。
桑旬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为难,她本来想问一问宋小姐,可宋小姐去拜访客户了,若是专门打电话过去问,一来显得大惊小怪,二来也难免不让宋小姐觉得她办事没成算。桑旬思忖半晌,又看着那头等舱和经济舱几千块的差价,她心一横便给自己订了经济舱。
不管怎么说,帮老板省钱的员工总是没有错的。桑旬想
只是第二天的时候桑旬就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登机的时候她就已经尴尬极了,只能在贵宾候机室里同沈恪解释:“沈先生,您先登机吧,我坐的是经济舱……”顿了顿,她又十分艰难地想要补救:“呃,沈先生,您飞机上不用电脑吧?那要不把包给我,我帮您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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