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豆小大人一样背着手,慢慢地踱着步子,在屋子里瞧着,“你也听我妈妈的话吗?”
她除了骗他,还说过什么?不信,他不该相信她的话。
程绍祖拿了钱去超市买菜,又站在儿童牙刷牙膏货架前,看着完全陌生的物品。
“先生,您孩子多大呢?”
“男孩还是女孩?”
“推荐这款,对孩子牙齿……”
程绍祖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选,别人推荐的,只要说是对孩子好的,统统买下。
提着两袋子匆匆地回去,“糖豆。”开门时冲门里呼唤孩子,很陌生的名字,尝试了几次,才发出声音。
“爸爸我在这里。”糖豆轻快地说。
程绍祖把食材放在门口,桌子上的杂物已经被收拾干净,倒在地上的酒瓶被整整齐齐地排着放在墙边,糖豆人小,脚下垫着凳子,正费力地把抹布凑到水喉下冲洗。寒冷的季节,小手冻得通红,脸上却是带着灿烂的笑。
“我来洗。”程绍祖揽腰把孩子抱下来,他手大几下揉搓干净,出来麻利地把桌子擦干净。
糖豆瞪大眼睛崇拜地看着程绍祖,“爸爸你好厉害。”
被夸奖了的程绍祖得意地笑,唐惜不会说话,生的女儿倒是会恭维人。
这仅仅是个开始,糖豆把称赞别人的话挂在嘴边,比如“爸爸你好帅”“爸爸你好棒”“爸爸我爱你”……
问她为什么,糖豆说,“妈妈说的,说爸爸是最厉害的人,爸爸做什么都很棒。”
“……”程绍祖就不再问。
糖豆性格开朗活泼,这是程绍祖的第一印象,可相处了几个小时,他意识到这个孩子并不如面上的没心没肺,她会小心翼翼地观察程绍祖的脸色,比如她提了三次妈妈,程绍祖都没有接话,她就知道程绍祖不喜欢她妈妈,她就不再提,只是低着的小脸,委屈又愤懑。
“爸爸,你认识我妈妈吗?”糖豆拿着不适合的大勺子,费力地扒着饭往嘴巴里塞。
“嗯。”程绍祖和她聊天。
糖豆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你是我爸爸,为什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呢?”
“……”
“爸爸,你可以把瓶子挂在墙壁上吗?”糖豆又问。
“可以。”
糖豆轻轻叹口气,稚气的脸上竟然有些犯愁,“翌年爸爸不可以。”
“……”
翌年爸爸?关翌年?
糖豆又问,“爸爸,你知道我翌年爸爸是谁吗?”
程绍祖摇头,喝着没什么味道,清水似的汤。
“翌年爸爸是我另外一个爸爸。”糖豆高兴地介绍,她笨咚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桌子旁把背来的书包打开,拿出一张照片跑回来,“这个就是我翌年爸爸。”
程绍祖看着被塞进手里的照片,是张六寸的照片,两个大人一个孩子,穿着白色婚纱的唐惜弯腰挽着坐在轮椅上,穿着西装的男子的臂弯,孩子站在轮椅旁,三个人对着镜头幸福地笑着。
糖豆一直盯着程绍祖的脸看,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妈妈,她脆生生地说,“这个是我妈妈,她叫唐惜。”
“我知道。”程绍祖收回视线,不知怎么,汤竟然变得苦涩起来。
糖豆爬回椅子上继续吃饭。
“关……你翌年爸爸和你们住在一起吗?”程绍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问,他和唐惜早已经离婚,她和谁住在一起都和他没有关系。
糖豆肯定地点头,“对呀,翌年爸爸是妈妈的老公,他们结婚了,当然要住在一起。”糖豆咕噜着大眼睛又问,“爸爸,你和妈妈结婚了吗?”
“结了。”
原来,唐惜和关翌年已经结婚。
程绍祖想,她那天说要告诉自己的事情,就是这件事吗?
晚上睡觉前,糖豆大哭一场,原因是她想妈妈了。
程绍祖耐心地哄她,在她哭得抽噎时帮忙顺着后背,一遍遍轻轻安慰她,“不要哭了,明天醒了就可以看到她。”
“爸爸骗人,四十阿姨说妈妈死了,我没有妈妈了。”糖豆说完,更大声音嚎啕大哭。
糖豆嗓门大、力气充足,哭了半个多小时才停止,白白的脸上粉粉的颜色,她蔫蔫地靠在程绍祖怀里,小声抽噎,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程绍祖抱着她躺下,给她盖上被子,他躺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
夜里不知道几点,糖豆哭累了睡着,程绍祖轻手轻脚起来去抽烟。夜里风大吹得他头发乱糟糟的,唐惜再次给他出了难题,他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糖豆跟着他能生活得好吗?更不能送去程家被孔文莲看到,若她知道这是唐惜的孩子,肯定要发疯的;糖豆敏感的举动让他心疼,他要怎么教育这个孩子……
还有,唐惜去世,他该不该去收尸。
唐惜是个麻烦精,就算死了,都要给他添麻烦。
程绍祖又刷了一次牙才回到房间,他蹑手蹑脚地上床,糖豆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团着小手揉眼睛,“妈妈,我要上厕所。”
“我带你去。”程绍祖说,捞起糖豆把她抱着,快步往厕所跑。
糖豆似醒非醒地说,“妈妈我是大孩子了,不会尿在床上了。”
“嗯。”程绍祖说,又把糖豆抱回去。
糖豆躺在床上,手伸过来放在程绍祖的心口位置,闭着眼睛摸,她嘟嘟囔囔地说,“妈妈你的咪咪呢?”
程绍祖哭笑不得的躺着,不敢贸然把她的手拿出来,担心把糖豆吵醒。
“睡觉吧。”
糖豆乖乖地抱着他的手臂,脸上带着笑入睡。
程绍祖却是整夜未睡。
第八十天
</script> 程绍祖请了一天假,在家带糖豆。
他有一天时间想,该不该去给唐惜收尸。
那个女人靠近他时候是带着目的来的,她用狠绝的手段报复了他的家人,害得他家破人亡,她又以决绝的方式离开他的世界。
他变得一无所有时,她仍旧能衣着光鲜地陪着别的男人跳舞。
这样的女人,他应该恨入骨的,为什么要帮她收尸。
可下午四五点,程绍祖还是站在了四十说的那个地点。
荒废地、小树林、土丘山坡,地上铺着厚厚的树叶,几只乌鸦飞过,萧瑟地叫着凄凉。
有一只黄狗跑过,嘴巴里不知道叼着什么,地上一滩血迹。
程绍祖抬着沉重的双腿困难地走过去,他怔愣愣地看着那滩血迹,鲜艳的颜色在地上触目惊心。
看到血,程绍祖迟了一天,才终于相信,唐惜死了。
那个把他害得很惨的唐惜死了,尸首无处寻地死了。
很久后,程绍祖噗通坐在地上,伸着颤抖的手摸上那滩血迹。
四十站在稍微粗壮的树木后,隔着的段距离望着程绍祖孤单哀戚的背影,于心不忍地对旁边的人说,“他来了。”
“嗯。”旁边的人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把衣服上的帽子戴在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很明亮很漂亮,此刻正笑着,弯成两座月牙桥。
“他还是来了。”
他来了,她就又看到希望了。四十她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整天,在她们以为程绍祖真的不会来的时候,程绍祖来了,失魂落魄地来了。
他人高大,立在荒野上,挺直的脊背弯下去,好像头顶上灰蒙蒙的天跟着压下来一样。
“人帮我找了吗?”
“找到了,不过……”四十看了看程绍祖,犹豫,“阿婆说只能维持一个月,一个月后可以再次做,不过对人的伤害是极大的。”
“一个月够了。”
“嗯?”四十好奇地看着她。
旁边的人笑,“如果他今天没有来,我要认为自己输得一败涂地,他来了,就给了我希望,我没输。”
“值得吗?”四十问。
“值得,只要唐惜再回来一次,就值得。”
四十顺着视线望过去,程绍祖在忙着把带着血迹的落叶聚成堆,拿出火机点燃。
一堆火、一缕烟,一个男人,说不出来的苦涩。
程绍祖去家政公司找保姆,看着人家五大三粗,他不放心把孩子交过去,有几个看着心细工作经验丰富的,人家要求又高,程绍祖把一个月工资完全交过去都不够。
从家政公司出来,他第一次体会到,钱还是很重要的。
无办法,只得带着糖豆去公司。
萧红看到糖豆,瞪得眼睛要掉出来,话里带着哽咽,“程绍祖,你有孩子了?”
“嗯。”程绍祖淡淡地说。
萧红红着眼圈跑开,当天就申请换到别的部门去了,是真的伤心了。
最让程绍祖头疼的是主管,那个更年期的女人。
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主管非但没有骂程绍祖带孩子来公司影响工作,反而一见到糖豆就把孩子抱起来,亲热地一个劲地夸,“程绍祖这是你女儿?长得真漂亮,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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