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想了想,又把电话打给关翌年,开门见山地问,“大哥,你见过唐惜吗?”
程绍祖全程转着头看着窗外,心里五味陈杂,突然无声地笑了下,寂寞又心酸。就算唐惜是他妻子,可他对她仍旧是一无所知,不知道她会去哪里,不知道她有什么要的交际圈。
程绍祖,比不上关翌年。
“没有人见过唐惜。”四十恨不得让程绍祖更着急些,她看他皱巴巴的衬衣和单薄的西装外套,竟然有些于心不忍,“已经让人去找,一个小时会有回复。”
“谢谢。”程绍祖声音干哑,他的手机响个不停,是秘书和孔文莲打来的,他一个不接。
时间每过一秒钟,对程绍祖来说都是煎熬的,他不能像四十一样坐立不安,不能像四十一样走来走去发泄内心的不安,他只能干坐着,放在腿上的手,握成拳又松开。
关翌年是在唐惜消失的第二十七个小时出现的,也就是四十打电话的两个小时内。
“最新消息是什么?”关翌年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进房间,一贯温柔的人,竟然冷声问四十。
四十要上前一步,帮关翌年拉起掉落的毯子,可是看他冷峻的表情,她站着一动不敢动,“没有找到唐惜。”
“这不是我需要的答案。”关翌年眼神凌冽地看着四十,脸上冷若冰霜。
四十头也不敢抬,毕恭毕敬地承诺,“会继续找,请再给我两个小时。”
“找到唐惜,自己回去领罚。”关翌年提上一口气,猛一阵咳嗽,气息不稳地说。
四十的脸上更白了些,她轻轻地动了动嘴唇,“谢谢大哥。”这的确是四十的失职,她是被关太太和关翌年指派来帮助和保护唐惜的,唐惜失踪,她难逃责任。
唐惜失踪的第二十八小时,没有找到她。
唐惜失踪的第二十九小时,没有找到她。
唐惜失踪的第三十个小时,四十的电话响起,程绍祖和关翌年一致地看着响动的手机,两个男人短暂的目光对视,各自内心起伏。
四十接起,脸上闪着喜悦的表情,对那边说了几句,挂了电话,“有人在地下交易市场,见到唐惜的手链,就是大哥你送给唐惜那条。”
程绍祖立刻站起来,“在哪里?”
“北市。”四十被程绍祖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不悦地瞪着程绍祖,“你声音能不能小点,要被你吵死了。”
程绍祖尴尬地坐回去,手不由得相互搓着,英俊的脸上却像憨傻的傻乐表情,“很抱歉,我太高兴了。”
关翌年听到有唐惜讯息那刻,他是同样激动高兴的,他想要同样站起来欢呼,可他的双腿无力地垂着,他稍微用力疼痛感让他发不出声音,脸上是狼狈和落寞的表情。他望着程绍祖的眼神是嫉妒和憎恨的,嫉妒他可以拥有健康的身体和唐惜,憎恨的是,他却把唐惜弄丢了。
四十赶去北市,追踪手链的来源。
程绍祖本要一起去,四十鄙夷地斜他一眼,不屑地笑着说,“你去做什么,在双城,唐惜一个大活人你都看不住,去北市是添乱吗?”
这句话是狠狠的巴掌,打在程绍祖的脸上,他站在原地,看着四十急匆匆地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程绍祖和关翌年。
有了手链的出现,关翌年反而放松下来,他恢复平时的温润表情,甚至邀请程绍祖,“如果程先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唐惜,又没有心思工作,不如陪我喝一杯。”
程绍祖叫了些酒精度较低的酒送来房间。
关翌年费力地伸着手去触碰透明的酒杯,指尖戳到酒杯,没有握在手里反而被推得更远。
程绍祖把酒杯拿起来,放在他手里。
“谢谢程先生。”关翌年的手苍白偏瘦,他把酒杯举到嘴边,只抿了一点,“如果是唐惜,她不会直接把酒杯放在我手里。”
“哦?她会怎么做?”程绍祖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喝尽,他知道关翌年要对他说些什么了。
炫耀或者是嘲笑。
关翌年费劲力气,却只是稍微举了举酒杯,他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事情,温和地笑,“她会把酒杯换成适合我手掌大小的,或者把桌面粗糙会产生较大摩擦力,不会让酒杯移动的。”关翌年笑着又说,“或者,把酒全部藏起来。”
最后一项的确是唐惜会做的事情,她那样嫌恶麻烦的人,自然会选择从最根本解决麻烦。可她也会不嫌麻烦,做些改变去满足关翌年的改变。
程绍祖突然觉得胸闷,他把酒杯里倒满酒,仰头一口喝完。
“你认识的唐惜是怎么样的人?”关翌年问程绍祖,“会在夜里哭吗?会在梦里叫妈妈吗?会在醒来又是倔强的吗?”
“你想要告诉我什么?”程绍祖的手摸着酒杯的边缘,酒似乎的确是有解忧的功效,要不一杯火辣辣的酒喝下去,他心里的烦闷和从别的男人口中听到唐惜名字时的不悦,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
与唐惜不见的三年,她是怎么过的,他一直想知道一直在问她,每次都是被唐惜敷衍过去,渐渐的程绍祖不再问,甚至是害怕知道的,害怕知道不见的那三年,唐惜是属于过别人的。
关翌年笑了笑,他脸上温和的笑容没有收敛起来,声音却是没有丝毫温度,“想告诉你,没有你的三年,唐惜过得很不好。”
第六十五天
</script> 叶静秋病重,唐惜是走投无路的,任何向她抛来的橄榄枝,她会不去分辨到底是藤蔓还是毒蛇,不管不顾地拼命抓住,她太害怕失去叶静秋,她太害怕变成一个人。
关太太在钱财和人脉上毫无保留地帮助唐惜,专家开会商讨治疗方案,用最好的药住在最贵的房间,叶静秋却没有好转,她更加的瘦下去,皮肤松垮垮地裹在骨头上,她没有力气下床,她只能靠输液维持着脆弱的生命。
叶静秋疼得难受的时候,也会对唐惜说,“唐惜,让妈妈走吧。”可是唐惜摇头,她知道叶静秋难受,还是费力地挽留她。
专家摇头,遗憾地告诉唐惜,“你母亲的病发现太晚,癌细胞已经扩散。”
唐惜用力地推那几个医学泰斗,她不顾形象地大声地反驳他们,“明明是你们医术不精,我妈妈已经有好转,她今天能坐起来,还和我说话了。”
因为家属要求,药每天还在用。
唐惜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她次次熬不住才睡过去,又夜夜惊醒,梦到变成了一个人,直到摸到叶静秋瘦巴巴的手,她才平静下来。
这天叶静秋精神更好一些,她说想出去看看太阳。唐惜把新买的假发给她戴上,叶静秋照了照镜子,满意地说,“我一直想留这样的发型,很漂亮。”
唐惜推叶静秋去了住院楼后面的绿草地,那里有条狭窄的河流。叶静秋今天真的好很多,她话格外多,“双城也有这样的河,而且是两条,都比这个宽,水更清澈。”
“嗯。”唐惜微笑着点头,无论叶静秋说什么,她都会认真听着。
叶静秋看着流动的河流,有一会没说话,再说话她已经没有轻松,“唐惜。”
“嗯?”唐惜抬头看她。
叶静秋看着女儿,她轻声地说,“如果我记得你爸爸是谁,该多好,就有人可以陪着你了。”
“我不需要爸爸,我只要您就够了。”
叶静秋轻轻地摇头,却没说为什么摇头,过了会又说,“我想回双城,这个时候的双城很漂亮。”
“好,等您好了,我们回去。”唐惜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
“回去后,你不能再欺负同龄的孩子,不能再说脏话骂人,你是女孩子,是要嫁人的。”叶静秋笑着说,“这么凶,以后谁敢娶你。”
“嫁不出去就不嫁了,赖着你一辈子。”唐惜拼命压住涌上来的难受,哽咽着说。
她用力地留,却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
“我们回去吧。”叶静秋靠着轮椅,闭着眼睛轻声说,不知道她的话到底是说回医院病房,还是回双城。
唐惜不去询问,还是肯定地回答,“好,我们回去。”
唐惜晚上在医院陪床,临睡前,叶静秋却说唐惜新买的睡衣不舒服,让唐惜再去买一件。唐惜已经换了衣服,她耐着性子劝着叶静秋,“我们换着穿,明天我再去买。”
“我瘦了,穿不上你的衣服。”叶静秋执意要求,“你现在去吧,时间还早,楼下还没关门。”
“好。”唐惜无奈,只得又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在唐惜要走的时候,叶静秋又突然叫住她,“唐惜,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儿,这辈子做了我的女儿,很抱歉。”她手拉住唐惜的手,用力地紧了紧,舍不得地握了握,又放开,眼睛痴痴地望着女儿。
唐惜嬉皮笑脸地看着她,她理所应当地接话,“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
那晚上唐惜百般周折才回到医院病房,却看到吊在浴室的叶静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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