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说你今天去逛街了,买了什么?”
唐惜吃得心满意足,停下筷子,把包里的物品拿出来,她为自己的机智,感到自豪,“这个是送给你的。”
礼物送出去,唐惜才想到有个成语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小小一枚金属钥匙扣,放在暗红色的餐桌上,泛着光。就是程绍祖送去酒店的那个,唐惜赶快去看程绍祖的表情,希望他记性差一些,不要记得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程绍祖表情正常地把钥匙扣勾过来,挂在手指上,“今天买的?”
“是啊,怀旧版,你看,还有划痕呢。”唐惜吞了吞口水,把谎话继续编下去。
程绍祖没再看那钥匙扣,随意地塞在口袋里。好像突然疲惫起来,声音带着些不耐烦,“吃完了吗?吃完回去吧。”
“好啊,你上班挺忙的,不用等我的。”唐惜瞧了瞧他的脸色,真诚地说。
程绍祖却听出来些别的意思,他等她是耽误了她的事情吗,是嫌他麻烦吗。
紧赶慢赶把紧急工作做完,把不太重要的事情推拖到明天,在助理吃惊的表情中提前下班,忙不迭地来坏孩子找她,却空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只为了能早些见到她。
程绍祖苦涩地笑,“以后不会等你了。”至少不会死心眼等你了,以为你至少有些小事不会骗我的。
习惯说谎的人,是不是对所有事情都会撒谎。
回到程绍祖家,唐惜躲着程绍祖去浴室才把衣服脱下来。手臂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粘在衣服上,脱衣袖时牵扯住,生生撕扯开皮的疼痛。唐惜咬牙忍住,唯恐外面的程绍祖听到,把水打开,她才动手一点点的拉扯。
“唐惜。”程绍祖突然在门外叫。
唐惜一着急,手上就用力大了一些,止住血的伤口再次冒着鲜艳的血珠,在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的娇艳。她满头大汗,咬住牙槽紧紧忍住,等那阵疼痛过去,才应外面的人,“怎么了?”
“我要用洗手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唐惜狠狠心,咬牙猛地用力把衣服拿下来,冷汗瞬间流出来,眼睛里一阵水雾,想要大声哭出来。
可外面的程绍祖在不停地催促,唐惜来不及心疼自己,随意地用凉水擦了擦脸,随便套上睡衣就出来。她没有洗澡却满身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抱怨他,“你事儿真多。”
“急用。”程绍祖等门打开一条缝,把她拉出去,闪进门里,关上,动作流畅。
唐惜哎哎地拍门叫他,“我衣服还没拿出来。”
“等着。”
浴室里如预料中的一样,没有水蒸气,打开花洒,流出来的是凉水。唐惜不是在洗澡,却躲在里面这么久。
程绍祖锐利的眼睛在浴室里寻找痕迹,洗手台被匆匆地擦拭过,在边缘上有滴红色疑似血迹的痕迹。
程绍祖挑起随便塞在篮子里的衣服,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打开翻找,果然在衣袖上看到血迹,整条衣袖上都沾染着红色,显示着主人的受伤严重情况。
程绍祖把衣服塞回篮子里,他靠着洗手台站着,感到无边的无力感向他袭来。这个下午,唐惜去做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受伤?她准备什么时候和自己说?还是打算不说呢。
唐惜当然不知道程绍祖已经看到衣服,她等程绍祖洗澡出来,赶快进去,把衣服团成团扔在垃圾桶里,准备丢掉。
她右侧手臂疼,不方便侧卧。程绍祖没勉强她,各自睡着。
“唐惜,你是不是觉得我傻?”躺了很久后,程绍祖的声音在黑夜里沙哑低沉,带着些说不清楚的情绪。
“你傻,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聪明人。”唐惜闭着眼睛,撇嘴回答。
“那你为什么总是骗我,对我说轻易拆穿的谎话?”程绍祖问她,也是问自己。明知道她擅长说谎习惯说谎,他为什么还计较要从谎话里挑拣出来真话。
“对不起。”唐惜想他可能认出来那个钥匙扣,自作聪明地坦白,“我今天逛街没有给你买礼物,钥匙扣是我以前买的,想让你开心才说给你买的。”
“为什么想让我开心?我开心对不来说重要吗?”程绍祖连续发问。
如果一个男人质问你,身为女人不要和他理论,用天生的优势,伪装出可怜又无辜的情绪,打乱他的发问。
唐惜翻过来看着他,委委屈屈的样子,“用得着这样吗?不就是骗了你礼物吗,下次买了给你补上。”
“唐惜,你对我说过,唯一没骗我的话是什么?”程绍祖和她面对面躺着,认真真切地问。
程绍祖的眼睛很亮,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唐惜看。唐惜看到他眼睛里那个慌张的自己,她手足无措地躲开视线,蛮不讲理地说,“爱信不信,我以后什么都不说了,当哑巴。”
程绍祖把手搭在她手臂上,准确地落在她受伤的位置,唐惜秀气的眉毛轻轻蹙着却没发出声音。程绍祖直直地看着她,他的手上用力压着那块受伤的皮肤,认真地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他在等,等着她开口说疼,可唐惜宁愿咬牙忍着都不求饶。
程绍祖手心感觉到湿热的血液渗透衣服,沾在他手上。他顿时觉得心神俱累,还有浓浓的无力感,因为唐惜。
程绍祖背过身去,做最后的抗争,“你说爱我那句,希望是真的。”
唐惜快速地用手捂住手臂,她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呲牙咧嘴地表示疼痛,“当然是真话。”谎话既然说了,就要死不悔改,这是唐惜谎话的一向准则。
第四十三天
唐惜醒来程绍祖已经不在家里,她换衣服时候看到包扎着纱布的手臂,怔怔发呆。这才知道程绍祖真的没那么好糊弄,他昨晚知道她所有的谎话。
唐惜握着手机坐立不安,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可是说什么呢,“谢谢你,帮我包扎”“对不起,昨晚不该骗你”,还是找借口,“是不想你担心才说谎,是善意的谎言”。
一直到中午,唐惜都没能下定决心,要不要打电话。
程绍祖揉着彻夜未睡而发痛的眉头,坐在椅子里,一直在等手机响,手机响了他快速拿过来接起,却是男人的说话声音,“是你啊。”程绍祖明显有些失望。
“原来不是在等我电话啊。”电话里的人故意哀嚎,“本来想邀功的。”
“邀什么功?”
“昨晚上托我的事情,今天就忘记了!”电话里的人哀声叫,“要不是看你问得着急,我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帮你调查。对了,这个叫唐惜的是你什么人?”
程绍祖这才想起来,昨晚上唐惜手臂上的伤彻底让他震惊。
唐惜平躺着,她睡觉一向习惯侧卧,碰到伤口疼得直哼唧。程绍祖听到一声,脸色就难看一分,他抱着她换了睡着的位置,又小心翼翼地拿开她的睡衣衣袖,看到那十厘米左右长度的刀痕。
他想过她这三年过得并不好,她说有金主,又是女的,他设想过无数的可能性,唯独没想到,会让她受伤。唐惜就是这样,总是一次次刷新他的认识,让他觉得自己生活范围的局限性和无知。
“查到了什么?”程绍祖无意识间已经把笔拿过来,夹在手指间转着,心里竟然有些紧张。
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电话这边的人情绪异常激动,“你在望市这么多年,应该对兴安当铺有所耳闻。唐惜就是兴安当铺主人关太太的儿子,关翌年的保姆。”
程绍祖没接话,在记忆里搜着这个名字。
“在外人看来是关翌年的保姆,其实称为保镖更合适。这姑娘年龄不大,擒拿格斗却是样样擅长,不然以兴安当铺的糟糕名声,关翌年恐怕难活到现在。”
程绍祖的声音带着颤,“她什么时候,开始在关翌年身边的?”
“可能是三年前吧。”朋友好奇地问,“你还没说,这个唐惜是你什么人?”
“谢谢你。”程绍祖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跳的他心慌意乱,笔掉在桌上,发出吧嗒的声响。
朋友犹豫着说,“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再问,只是提醒你。兴安当铺不只是一家做抵押典当的普通公司,关太太人脉通达财源亨通,没人知道她到底有多少财产和多少帮她做事的人。别的不说,只说她的义女那个叫四十的年轻女孩,已经让人闻风丧胆,我好几个朋友被她折腾的倾家荡产。”
朋友接着说,“如果你是好奇,适可而止不要再接近,如果你有事情需要她们帮忙,倒还好,她们定会帮你做到。如果是被她们盯上,是要脱层皮才能脱身的。”
“改天请你吃饭。”程绍祖谢过朋友的好意提醒,挂了电话,手机放在桌面上。他站起来面对着宽敞的窗口,双手叉着腰用力往后仰着头,心里一个声音在说:晚了,你逃不开了。
唐惜从来不是柔弱的,可她没学过任何关于搏击的技巧。
三年时间,她是如何学得精通擒拿术,在这个过程中,她受过伤吗?她是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弥补学业上的空白,会觉得困难吗?她那样急性子不肯迁就的人,为什么甘愿给别人当保姆,被呼来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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