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绍祖突然站起来抱着她回房间,免不了又是一场征战。他就是这样,就算再急切,也会有部分理智去思考场合和时间,唐惜虽然对他来说有轻微的上瘾作用,可程绍祖相信,他可以控制得住。
次日,程绍祖第一次和唐惜在同一张床上醒来。唐惜躺着看他系领带,她埋在柔软的被子里,浑身无力地说,“帮我辞职吧,我不去上班了。”
“好。”程绍祖爽快地答应。
唐惜翻个身背对着他,“不要招惹莺莺燕燕,请继续保持住。”
“你进荣秦就是为这个?”程绍祖坐在床边,掰着她的脸,感到好笑。
唐惜的脸被捏的变形,她的表情变得扭曲,“对啊,我不得先了解下你的工作环境和隐藏的竞争对手,这是做情人的职业道德。”
“你倒是挺有上进心。”程绍祖出去,隔了会儿又进来,把一张卡放在唐惜枕边,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今天有个好心情。”
唐惜在望市多年,却不曾这样闲着到处逛,每条街道都认识却从没有停下来仔细看过。她用程绍祖给的卡,到每个门面店划卡,然后换取成现金,存到另一个账户内。
逛到下午,唐惜再也走不动,坐在路边的长凳子歇脚。
抬头竟然看到一块眼熟的招牌,上面的字已经有些年头,框住坏孩子三个字的铁架生锈,夜晚灯箱亮起灯来,可能不明显,白天看到,却是丑陋的。
不多时从里面走出来一男一女,女的跟在男人旁边,激动地说,“这店我开了十几年,要不是急着用钱也不会卖,你看看这路段看看……您再给加点。”
男人摆手往外走,毫无回旋余地,“最多就这些,不舍得卖你继续留着吧。”
女人气得在原地干跺脚,指着男人离开的背影骂骂咧咧,她脸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粉,跟刷墙壁用的白灰一样,一双虚肿的眼睛上画着粗黑的眼线,身上的衣服花花绿绿的,实在俗气不堪。几年不见,她的衣着品味还是这样奇特。
“莉莉姐。”
“tang。”要走进屋内的人闻言看过来,吃惊地叫出她的名字。
唐惜抿着嘴轻轻地笑,她举起手挥了挥,“好久不见。”
莉莉姐挽着唐惜的手臂,热情地把她拉进去。坏孩子的装修摆设和唐惜离开时完全一样,现在是白天,只有两三个人上班,懒懒散散地拖地擦桌子。
“你竟然还知道回来看我。”莉莉姐边倒水边抱怨,“你年龄小小辍学来我这里打工,我自认不曾拖欠过你的工资。你倒好,离开连句话都没有。”
“想换个地方,没和你说。”旧地重游,心境却完全不同。
第十一天
唐惜看向吧台位置,好像那个一无所有却眼神冷冽的女孩,还无所事事地站在那里,盘算着如何花掉稀少的工资。
那时候她是真的穷啊,一个月三千多的工资,一半拿出来吃住,另外一半还要应付叶静秋的其他开销,常常是兜比脸干净的状态,可那时候的唐惜没什么好害怕的,因为她年轻,因为她有叶静秋。
莉莉姐看唐惜眼睛发直,知道她应该是想起过去的事情,跟着回忆,“别人总说你是我的福将,让我无论如何留住你。你走后,坏孩子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又被查封过两次,更是一蹶不振。”
“为什么被封?”
“打架、交易、证件不全,理由变着花样,就是想从这里捞钱。”莉莉姐愁苦不堪地说,“临近年底,指望着这最后两三个月赚些钱,被闹了几回,生意越来越差。”
“福哥呢?”福哥是坏孩子一个虎背熊腰的保安,平时在场子里维持秩序,鲜少有人闹事。
“前两年找了个女朋友,回老家生孩子去了。”莉莉重重地叹口气,这才打量眼前的唐惜,“你好不容易回来,不说这些了。对了,你这三年去哪里了?怎么过的?”
“我一直在望市。”唐惜说,“我妈去世后,我就回来了。”
莉莉想起那个漂亮的女人,不由得遗憾,“你妈怎么突然就去了,这几年你是不是过得很难?你这死倔孩子,你妈生病怎么不回来?”莉莉返回柜台那里,拿了昨天营业的钱放在信封里,想了想又从底下抽出来几张加进去。
“你还有一个月工资在我这里压着,这几天还想着,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你。”莉莉姐把钱推过来。
唐惜没有拿钱,她环视一周,“你要把这里卖掉?”
“老头尿毒症,需要钱续命,生意这么差,卖掉是早晚的。”莉莉总结,“生意难做。”
“你们不是断了父女关系?”莉莉的父亲年轻时候混账,气死莉莉妈,娶了新妻把小小的莉莉赶出家门,流落街头,父女是多年不来往的,莉莉每每提起父亲都是咬牙切齿的。
“恨归恨,他到底是我亲爹,我能看着他死吗。”莉莉又想起一件事,“前几天我见到程绍祖了,他变化不大还是那么帅,你们现在还联系吗?”
“我现在住他家。”
莉莉吃惊地看着她,“我上次见着他,他没说你住在家里啊。”
“大概是你见他之后的事情。”唐惜撑着下巴,嘻嘻笑,“他可能就是见到你,才想起以前的事情。”
“你和姐姐说说。”莉莉紧张地看着唐惜,问,“你到底怎么想的?我听那天和程绍祖来的人说,他离婚了,你回来是和他复合?”
“是。”很简单的一个字,没有过程,只是一个结果。
莉莉不解地看着唐惜,觉得这实在不是她的做事风格,“为什么?他当初要和秦家小姐结婚,可是干净利索的和你断来往,一点不留情,你怎么还愿意回来?”
“我爱他啊。”唐惜千篇一律地说。
莉莉姐用力拍她的头,嗔怒地训斥她,“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吗?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糊弄我。好好说,是为什么?你是不是恨他,想报复他来着。”
唐惜捂着被拍过的脑袋,没有生气还是傻呵呵地笑,“就是因为爱他啊,我每天对他说,也对自己说。说多了,他快相信了,我自己也要相信了。”
“你你是因为……”莉莉突然瞪大眼睛看着她,手指着话说不利索,“阿姨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莉莉见过叶静秋几次,是叶静秋发病严重,身边离不开人那几天。
叶静秋长得极为漂亮,小骨架人纤细柔美,唐惜同样是漂亮的,却只继承了叶静秋的四成美貌。叶静秋呆在员工休息室,整个人疯疯癫癫的,一会说要出去找人,一会又嘀嘀咕咕地念一个人的名字,不停问着为什么。
莉莉那时候就猜测,叶静秋是不是受过刺激才变成这样,唐惜的解释却是,“从我记事起,她一直这样,很长时间记不得我爸是谁,又短暂的清醒一部分,说要给我找父亲。”
程,这是叶静秋以前总提起的一个姓氏。
难道,和程绍祖有关系。
唐惜不愿意过多说关于叶静秋的事情,“你把酒吧卖给我吧,我刚好没工作。”自己的事情不必说给每个人听,因为除了自己,没人能帮得了你。
“你哪里来的钱?”
“程绍祖有啊。”唐惜理所应当地接话。
莉莉愣了愣,后笑不可支,“你能住进程绍祖家,看来你对他来说还是与众不同的,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事情,可我要深深的同情程绍祖,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阔别三年,唐惜再次站在吧台后面,手里熟练地转着器皿,调出颜色漂亮口味特别的各种酒品。莉莉趴在吧台上喝多了,她边喝边称赞,“还是你的手艺好,我已经很久没喝到这么好喝的酒了。”
“以后,你可以经常喝到。”唐惜把器皿里的酒倒在白净的透明玻璃杯里,推向另一个座位,“尝尝味道,莉莉说我又进步了。”
程绍祖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咂舌品味,漫不经心地点头,“还可以。”
唐惜调了七种颜色的酒,一字排开,她指着爽气地说,“赤橙黄绿青蓝紫,彩虹心情,以后就叫这个名字吧。”
在坏孩子呆到七点,客人来了两三拨,莉莉忙着去照顾,唐惜和程绍祖从里面出来。
外面下着雨,车子停得有些远,程绍祖挺拔地立在屋檐下,手伸出去试雨大小。他里面穿着银灰色的西装,外面套了件深色的冬款风衣,姿势倾斜着向外,被雨水打湿了右半边脸,凉得他挤着眼睛。
“我过去开车,你在这里等我。”程绍祖两手抓住两侧衣襟合起来,要冲进雨里。
唐惜走过去抱住他的手臂,“我和你一起去。”
程绍祖偏头看她,像是奇怪她为什么突然腻着他,没有说话,把她拉进风衣里,紧紧裹住。
两个人走进雨里,程绍祖像带着幼崽的袋鼠,唐惜像抱着树干蜷缩着的树懒,她在他面前显得个头娇小,被他高大的身材和伸着的手臂手掌遮挡住,挡住风雨共享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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