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华山也不说话,低着头默默接过,又伸手问艾姨要剪刀。
艾姨迟疑着,我条件反射的喊道,“不行!不能把剪刀给他!”尽管这两人没说什么,但我已从他们微妙的表情当中察觉出,两人定有不寻常的关系,如今孟华山这般落魄,万一他想不开,用剪刀……我不敢想下去,但必须要阻止他。
姐姐一把将剪刀夺过背在身后,“洗干净出来再剪头发。”
孟华山深沉地望了姐姐一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沉痛,点点头便进了浴室。
我、姐姐、艾姨坐在房间外,三个女人都不说话,气氛很是沉闷。
艾姨像是沉醉在自己的回忆当中,一时激动,一时甜蜜,一时沮丧,一时痛苦。
姐姐有些担忧的握住她的手,轻轻唤她,“艾姨……”
艾姨神情恍惚地瞧了姐姐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鼓起勇气出声问道,“艾姨,您能跟我们讲讲,你跟孟华山之间的故事吗?”
艾姨神色复杂地望了我半响,再度深深的叹气。“孩子,你一直以来都没有叫过他一声‘爸爸’吗?”
我心中隐隐有些愧意,但更多的是苦涩。“他从未给过我们叫他‘爸爸’的机会。”
艾姨忽然落下泪来,从初时的默默垂泪,渐渐的低声抽泣,到最后崩溃的嚎啕大哭。
我和姐姐面面相觑,心中已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更多。
姐姐有些不知所措地抱住她,伸手在她背后轻轻拍打着,嘴里哄着,“艾姨,别哭了吧,唉,哭了对身体不好,有话好好说,我们不哭了好吗?”
良久,艾姨哭声减小,慢慢的平静下来。我给她递上一包湿巾,她的目光忽然定格在我脸上,道,“我给你们俩讲个故事吧。”
我一怔,脑子里电光火石间突然预感到什么,姐姐却已脱口而出,“好。”
艾姨轻轻把姐姐推开,整理一下头发,又喝了几口水,沉吟半响,才缓缓开口。
二十五年前,有个姓艾的女孩,跟着她的闺蜜到乡下扶贫,认识那村里一位姓孟的男青年。该青年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白皙水嫩,一说话便爱脸红,生长在城里、性格爽朗的艾姓女孩,很喜欢捉弄他。一来二往的,两人产生了异样的情愫。
艾姓女孩没过几天便回了城里,男青年熬不住相思,也偷偷进了城,说是去打工,其实是找艾女孩去了。很多人都以为艾女孩和青年是在城里认识的,其实那时他们已经私定了终身。两人彼此是初恋,爱得也深沉,冲动又盲目的同居在了一起,直至有一天,女孩发现自己怀了孕。
迫不得已跟家里摊了牌,家里非但不同意,反而把男青年毒打了一顿,赶了出去。这下子女孩的逆反心理完全被激发,她偷走了家里的户口本与一些钱,和男青年偷偷结了婚,回到了男青年的那个小村庄。
农村的生活比女孩想象当中的艰难多了多,加上女孩从小娇生惯养,性格还有刁难,跟婆婆、左邻右舍都处不好,孕期又非常辛苦,每天还要帮忙劳作,初婚的那一点儿甜蜜也在柴米油盐酱醋茶当中磨灭了干净。
女孩无法想象自己在这里呆一辈子会是个什么样子,她看不到一点生活的希望和快乐。生了大女儿之后,她得了产后抑郁症,丈夫不知所措,把女孩送回了城里,她父母的家中,并日夜陪伴左右。回到熟悉的环境,加上丈夫的温柔体贴,她很快恢复过来,与丈夫又和好如初。不久后,又怀上了第二个孩子,而丈夫与女孩家人的矛盾也越来越大,女孩夹在当中左右为难,差点流产。
丈夫再一次被家人毒打、赶了出去之后,女孩经过内心经过一番剧烈挣扎,还是咬咬牙,尾随着丈夫再一次回到了小山村里。
小山村的日子一成不变,女孩觉得自己的恶梦再一次循环。然而,让她绝望的不仅仅是这些。她身体条件太差,农村又没有什么好吃的,加上胎儿有过先兆流产的征兆,所以她变得很虚弱。婆婆想尽一切办法给她补身子,她都没法好起来,体内每天都会流点血,拖了十来天,胎儿还是早产了。
才勉强七个月的女婴,生下时不会哭不会叫,女孩看着这个软趴趴、丑陋的婴儿,直感自己罪孽深重的她,精神彻底崩溃,整日里以泪洗脸,一眼都不敢看这孩子。婆婆便亲自照料这孩子,给孩子喂牛乳,孩子的生命体征才慢慢好转。
而这时的丈夫,因为了女孩两次离家出走和日夜不眠不休照料着小女儿的母亲深感愧疚,对母亲言听计从。艾女孩见丈夫对自己日渐冷漠,自己的产后抑郁症又越发的严重,她萌生了轻生的念头。好在,她娘家的人终于寻了过来,把她接了回去。身心疲惫的她,对丈夫再无一丝留恋,一回到家云城稍稍修养几天,便出了国……
故事已讲完,相信谁都听得出,这里面的主角分别是谁。
艾姨异常紧张的察看我和姐姐的表情。
特别是我,她的目光一直凝在我脸上,眼里有着渴望,有着哀求。
而我与姐姐,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洗手间的门被砰然打开,孟华山走了出来。
他穿上干净的衣服、胡子剃掉了、身上洗干净了,虽然身形瘦削,可依然还有几分年轻时清秀的模样。
他眼睛通红,咽喉上下滚动,眼眸里的沉痛如潮水一般向我们席卷而来。
他是第一次,敢这样直视我和姐姐。
我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眼睛一瞬不眨地逼视他,“多年前,你离家出走两次是为了这个女人,这一次离家出走,又是为了什么?该不会,还是为了这个女人吧?”
我听见艾新兰倒抽一口冷气,她一双眼睛再度红肿,眼眸里的悲伤是那么浓烈,微微颤抖的嘴唇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却冷笑出声,转了视线,不再看她一眼。
我望了望跟我一样出奇平静的姐姐,道,“姐姐,我们走吧。”
姐姐却抬眸去望了眼痛哭出声的艾新兰,犹豫地喊了我一声,“小草……”
我冷声打断她,“你只需跟我走,别的不用多说。”
姐姐一双眼眸泛了红,怯怯地扯了下我的衣袖,“小草,你别这样……”
我目光冷冷的扫了艾新兰与孟华山一眼,嘴角噙着一抹笑,“你们不觉得很可笑吗?多年前把我们抛弃,多年后在我们面前假惺惺的愧疚哭泣,怎么,你们孤独了,老了,想让我们陪伴了,想要儿孙承欢膝下了,所以才来与我们相认?我告诉你们,做梦!”
我狠狠的甩开姐姐的手,憎恨的目光先是停留在孟华山的脸上,或许是我太过灼灼逼人,他不自在的别开了脸,“我们一直以来过得有多苦,你最清楚不过,你充耳不闻。旁观者看了也会动容,还会动一下恻忍之心拉一把,可你连旁观者都不如,应该说,你连猪狗都不如!”我的目光再转向艾新兰,可我对这个女人无爱也无恨,我投向她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目无表情,“其实,你现在跟我们说这一切不再有任何意义,我们都已经长大,也具备了保护、养活自己的能力,或许你认为和我们相认是锦上添花,但在我看来,完全是画蛇添足,真的没有必要!”
我快速的说完,手拽住了包包,再一次问姐姐,“姐,你跟我走吧,我现在有能力让我们俩过得幸福。”
姐姐眼里流露出哀求,“小草,你冷静下,我们再谈一谈……”
“行了,”我挥手打断她,“我知道你舍不得她,毕竟她离开时,你已经有点记忆了,母女连心嘛,理解。”我作个深呼吸,硬是把眼里的泪给逼了回去,“那我在这里祝你幸福,姐姐。”
我一面说着,脚已经往外面迈出。
孟华山下意识地伸手拦住我,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小草……”
我的眼泪再也收不住,一下子溅到我手背上,打得我心脏一阵绞痛。我吸吸鼻子,狠厉道,“你再不让开,信不信我找人把你给剁了!”
他不由得惊惧的畏缩了下肩膀,却仍然固执地拦着我的去路,望着我的眼眸里饱含情感。我看着他这副假惺惺的模样就说不出的厌恶,恶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滚开!”
他的一条残腿本就没有什么力道,被我这么大力一推之下,他站立不稳,撞到墙壁上,额头上撞起了一个大包。
“小草,你怎么这么狠心!”姐姐急急冲过来,将我挤开,扶住了脚步踉跄的孟华山。
我心猛然间收缩了下,像是被人狠狠的扎了一刀!
我怒极反笑,“好好,我是蛇蝎心肠,拜托你们一个个以后再也不要来惹我,不然后果自负!”
我猛然拉开门,好似听见艾新兰痛彻心扉的呢喃,“小草……”
我与楼下的保镖司机汇合,一刻不停的离开了这里。
车内的冷气开得大,我仍然降下车窗,任由清风肆无忌惮吹过来,外面的一花一木再漂亮,我却没那个心情欣赏。
亲情,小时候倒是很渴望,我羡慕鼻涕虫孟青山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他爸爸抱着他来为他讨说法;我妒忌隔壁小胖的妈妈逢年过节都给他做好吃的,还给他新衣裳;我恨别人一放学便可以喊着爸爸、妈妈,闹着要去玩要好吃的,而个子小小的我只能跟在阿婆的身后去田间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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