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强笑了一声,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薛蟠已经绕过她,进了屋子。
“行了,都出去,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打扰!要是谁敢去后院通风报信,那么就让管家找人牙子来,全家发卖出去。”
将手中的帕子扔给了一个看起来略显单薄的小丫头,面不改色地吩咐道。
“是,大爷。奴婢告退。”
看出来他的心绪不如何高,那丫头也不害怕,只是动作麻利的收拾了手头上的东西,端着铜盆儿走了出去。
躺在雕花大床上,薛蟠开始接收原主的记忆,因着他在马上察觉了自己似乎有些混乱的记忆,是以这才淡定了下来。
原主果然如同别人起的诨名,是个“呆霸王”!别人稍微一撺掇,一撩拨,就忍不住了,非得惹些祸事儿才罢休,要不是薛家在这金陵城还有些脸面,怕早就被人弄死好几回了。
好在,如今马上就要上京了,他有了改变的机会。否则,成日里变成这般的粗鄙,自己可实在忍不住。
接受好了原主的记忆,薛蟠更淡定了,薛家的这些事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只是如今还有贾家和王家撑着,这大傻子才能继承族长一职,才能保着这内务府鸡肋似的差事,每年要交出去打点的钱可比挣的要多!
也许这次上京可是个好机会,将薛家的族长一职交出去,然后结束了皇差的公事儿,低低调调地做个小商人,别让上面人注意到自己,安安生生地度过这一生,宠着宝贝妹妹,这样就好了。对吧?
很快,薛蟠就为自己定下了这一生的目标。只是,人生总是变化无常的,能掌控的只是我们自己的心境,日后如何,岂是他能掌控的了的么?
☆、48
薛蟠既然定好了日后的行事策略,心情便大好起来,他也不躺着了,坐起来,却发现到了晚饭时候了。
“来人。”
他虽是融合了原主的记忆,可是还是有好多的地方觉得不适应,这还得慢慢来了,这倒也不急。
“快来人,都是死人么?”
听着大爷暴躁的声音,大家晓得他恢复正常了,自然也高兴起来。刚刚那位浓妆艳抹的小丫头走了进来。
“哎唷,我的爷,你怎么衣裳也没脱就睡了,这皱巴巴的样子还如何能穿呢?”
“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既然知道爷的衣服皱了,那就换了,快点。我要进后院去给太太请安。”
“是。”
那小丫头手脚利落地替他换下了衣服,换上了家常的宝蓝色衣裳,又将他稍显凌乱的头发稍微低梳了梳,薛蟠这才算是满意了,点点头。
“行了,来福,去后院给太太请安。”
“是,大爷。”
二人便去了后院,虽然还是有些忐忑之意,可如今他有了原主的记忆,自然并无太大的破绽了才是。
“儿子给妈请安。”
“快起来,我的儿,”
薛太太对于儿子,自然是一万个重视,且他如今变成这副纨绔样子,大部分的责任便是在这薛太太身上,因着她的各种宠溺,娇惯,薛蟠才成了如今这副文不成、武不就的样子。
“哥哥,今儿倒是有些不同了。”
他目及之处,便看到了一个十二三的小姑娘,却也有了几分娉婷之资,便笑道,
“怎么个不同了?难不成哥哥今儿个特别好看了?”
“这倒不是,只是觉得哥哥无端地有了一股清正之气。”
“咦,妹妹果然眼利。哥哥今儿个可是做好事儿了,救人了。”
听了这话,薛家母女皆以为他又闯了什么祸端,当下便有些紧张地问道,
“这又出了什么事儿了?我就说都是那些混小子,带累了你,竟不学些好的。”
“妈,你可别冤枉人,儿子这次可真没犯事儿,您别担心,待我慢慢告诉您。”
当下便将白日里的故事细细仔仔地告诉了母亲妹妹。当然,其中不免有些夸大之词,却是他深谙将故事的道理,常这般给学生授课,是以一时间不免带了这其中的一些陋习。
薛家母女虽也晓得怕别有内情,可听了他这样的行事、手段,不免喜上心头,只要他长进了,可比什么都好呢。
“我的儿,你果然心善,做了这样的好事,就是你父亲在,也是要夸你的。”
薛太太当下就笑的合不拢嘴儿,直将儿子夸成一朵花儿了。宝钗却是冷静许多,当下便说道,
“妈说的这是什么话,哥哥长进了这是好事,日后要好好打理家业,方是正理。”
“对,对。你妹妹所言皆是良言,你可别又犯浑。”
“说起这事儿呢,我正好有两件事儿,要和妈与妹妹商议,看如何是好!”
“哦?到底是什么事儿让哥哥这般郑重呢?”
宝钗看着他收了往日的嬉笑玩闹之色,当下也严肃起来,问道。
“这其一,我想趁着上京之际,辞了这族长一职。”
“这如何行?我们是薛家长房,你自然该承接起你父亲的担子,好好地将这薛家发扬光大,我刚刚还觉得你有长进了,却不想,转头你就这样混来!你这是要气死我呀!”
薛太太一听这话,立即炸了,要知道当初丈夫去世,为了这个族长,她拿出了贾王两家的势儿,方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族人,却不想,如今儿子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将自己的努力都化成水漂儿。
薛蟠虽也晓得不是那么容易,可没想到居然这样激烈的反对,倒是他轻率了,有些准备不足。
薛宝钗总觉得自家哥哥今儿很有些不对,稳重劲儿似乎是换了一个人,她细细地观察了片刻,觉得这次他怕是真心改过了。当下便站了起来,递给了气呼呼的母亲一杯茶,笑着安抚她,
“妈,你又何必这般性子急呢,我们暂且听听哥哥的打算了,然后再做打算。总之,这只是哥哥的一番打算,到底还没实施呢,不是吗?”
听了女儿之语,薛太太倒是也稳重了两分,对着薛蟠道,
“既然你妹妹为你说情,我倒也要听听你是不是能说出一朵花来,要是你再敢胡言乱语,说些不正紧的,看我不锤死你!”
她其实平日里哪里敢这般对着薛蟠呼来喝去的,女儿能觉察到的,她自然也能看出来,便想试试儿子到底有无改变。
薛蟠闻言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反驳,沉吟了片刻,整理了自己的思绪措辞,这才开口道。
“我也晓得妈你为了让我顺利承继这族长之位,还欠下了京中舅舅与贾家姨母的人情,我也晓得自己不是什么人物儿,如何能让大薛家众人拜服我。与其留着这偌大的累患,还不如趁早放手,这是其一。”
“你果然晓得我的艰辛,的确是长进了。那么你的其二又是什么呢?”
“其二么,自然是去了这族长一职,我只要努力一番,奉养妈与妹妹,好好地过我们的小日子便是了,也懒得理会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鸡毛蒜皮子的,如今我这样诸事不懂,就算是别人蒙骗,我还当是好话呢,您说可对?”
薛王氏想到自丈夫过世,家中的生意人情来往皆仰赖家中的老仆,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儿,是以当下也便点点头,表示同意他之语。
“那此事容我再想想,你再说说你的第二件事儿。”
薛王氏沉吟片刻,便问道,这样重大的事儿,她自然要思虑一番,和家中的老人儿商量商量,省的慌乱之下做出决定,日后再后悔怕是来不及啊!
“这第二件事么,自然是将这皇商的名头让出去。”
“什么?这绝对不行!”
薛王氏觉得自己如何能信了他改过向上的心思,这样胡来,简直比之前还不如。当下,气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脸色青白交加。
薛氏兄妹也有几分后怕,急忙打扇子的打扇子,端茶的端茶,就怕她气出几分好歹来,就是宝钗,如今也觉得哥哥鲁莽太过。
“妈,你如何不听我将话说完,再来打我骂我都好,可别气出了个好歹来,那岂不是儿子的罪过了!”
“你哪里会有什么罪过,这个家你提着,掌着,我和你妹妹明儿就回京中投奔你舅舅去,省的有一天,你将这个家折腾散了,我们娘母子要上街乞讨过日子了。”
他也不理会薛王氏的念念叨叨,看她没事了,这才坐了下来,端起茶,喝了一口,只觉得这上好的龙井果然滋味儿不错。
薛王氏这里半天,又是演戏又是抹泪的,累了半天,却发现儿子一副稳坐泰山之态,她倒是真正地有了几分伤心,他日常里虽说这不好,那不好的,可好歹有一样,对着自己和宝钗还算尽心,如今这样,是连这点孝心都没了么?
“算了,日后你要如何都自己做主罢,我不管你了。”
“不论如何,妈也该听完的话,再来评说这好赖不是,妹妹也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宝钗母女二人听了这话,却也有理,尤其这薛王氏,最是个没主见之人,当下也就被儿子说动了。至于宝钗么,谁也不晓得她心中所想,就是薛蟠,他都觉得有几分看不透的味道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