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伸手一摊:“笔记。”
路重庆又巴巴地从书包里翻出个笔记本,递了上去。
谌晓玉甚是好奇。这皮猴子转了性了,开始看书了,还做笔记。她凑上前去瞄着,一眼看那书的封皮,差点没瞪大了眼睛。
这小子看得居然是若米尼《战争艺术概论》。那泛黄发脆纸页,竖排繁体的小字,她自己看着头昏眼花,没想到路重庆居然能看得进去,不但看得进去,还做了笔记。
老人粗略地翻了翻他的笔记本,微微点了点头,放下了。然后起身,步履蹒跚地身后的那凌乱不堪的柜子里翻着,不一会儿找出了另一本厚厚的书,同样的泛黄。
“这本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你先拿回去,有空的时候看看。”老人表情严肃地给他布置作业。
路重庆一改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郑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爷爷。”乖巧听话得让人刮目相看。
“还有啊,你得文化课程也不能丢,我要是再看到你有不及格的,那这些课程都不能学了。听到了吗?”
“我知道,您没看我这学期的成绩,都上75了,多长时间不挂科了。而且,以后也不会,您等着瞧呗。”
“那件事你自己想好了?考虑清楚了?这可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
“嗯,都想好了。您放心。”
从老王爷爷家出来,已经是黄昏时分,冬日的太阳缓缓地在地平线的上空沉落,路重庆站就站在那片破败不堪的巷子外面,他的身后是这个城市中混乱不堪的地方,拥挤衰败的样子,被晾衣架,竹竿,电线网割裂的狭小逼仄的天空,还飘扬着五颜六色的“万国旗”,可是就是那样的的背景,衬着落日的万丈光芒,在路重庆的头发上,深邃的侧脸上都镀了一层绯金红色,几多艳丽,暮霭沉沉,空气里漂浮着雾气蒙蒙,又好似给他增加了几分俊飘然俊逸。
路重庆修长的身影伫立在那灰蓬蓬,淡绯色的底色中间,那个画面像是莫奈的油画,宁静,端庄,艳丽,大气,似乎又带着静静的忧虑。
许多年之后,谌晓玉一想起这个画面,心尖儿都会不由的一颤,她记得那天的傍晚,那样的情景之下,路重庆对她说,“晓玉,我要走了。我们就此告别吧。”
谌晓玉蹙着眉心,疑惑不解,“你走就走呗,我也要回家了。再见。”说着她迈动了脚步就要溜。
是得赶紧离开了,要不然这样看下去,不知道自己会流露出什么动静,让这人见了又要讥笑得意。
“我是说,我要离开学校了。”路重庆又说。
晓玉这才愣住了,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他,“你——你是说,你要转学了?”
路重庆低头看着她,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微笑,不过笑容却是有点苦涩,“不,不是,转学,我要去部队了。”
“你去部队?可是你高中还没上完呢,你不是现在考试都是75分以上,都完全都能跟得上了嘛,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去部队呢?就算是想去,你也可以上完高中去考军校啊。”谌晓玉急了,口不择言,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路重庆去部队了,要离开她了,他们就要分别了,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这不是正是自己所希望的吗,是好事啊,可是心为什么被攥着似得,生生的疼呢?
“晓玉。”路清重庆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不过眼睛里终于有了几丝欣慰,
这丫头还是有点舍不得我的吧。
“我不是因为跟不上功课去部队的,我是真的想去锻炼锻炼。学校的生活不是很适合我,我在这里找不到价值感和目标,就像你们说得,在这里我没有目标。。。。。。”
“我们说过吗?我们?我?还有谁?”谌晓玉莫名其妙。
路重庆还是在笑着,嘴角微动,轻轻地说,“邓一楠啊。”
谌晓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张口结舌。
☆、第73章 参军西藏
邓一楠走了,路重庆也走了。
谌晓玉突然觉得自己万分的孤独。
邓一楠的离开是水到渠成,谌晓玉早有思想准备,祝福的心思远远大于留恋的心理。毕竟邓一楠是奔赴他的光明前程去了。
路重庆呢?她的心思乱了,茫然了,又不知道自己的这份心思究竟是怎么了。
他走得那么突然,就像是明明昨天还在一起斗气争风,心里憋着要如何如何与他为敌,可是今天,他突然就说他不玩了,就那么走了。
真的是挥了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杳无影讯,仿佛他从没有在她的生活中出现过,只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经常走过7班的教室,从窗口看过去那个现在空荡荡的位置,谌晓玉有长一段时间缓不过劲来,她的目光游移着,探寻着,留恋着,有时候是竟然长长久久的凝视着,浑然不觉别人打量她的目光已经是几多疑惑与猜测。
自虐,真的是自虐,她把自己虐得心肝都疼,虐得自己胸口闷得窒息。
早知道是这样的难受,为什么那天还要用那种话去刺激他呢?
那天路重庆提起邓一楠,那委屈的表情好似她与邓一楠一起联合起来欺负他,刺激他,逼着他离乡背井去当兵一样。
谌晓玉不服气,邓一楠怎么了?虽然邓一楠在离开前是说了些许暧昧的话,可是自己并没有答应他啊,虽然每周都会通信,但是都是在讨论学习啊,有几个人像他路重庆,每天拈花惹草,招得女孩子为他寻死觅活的。
这不是,前几天在私下里在传4班有个女孩子为他割腕未遂,父母拿着女孩的遗书闹到学校了。
学校没作声张,第一是事关女孩子的名声,第二到底是路重庆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还是因为路家的家世背景把这些事情压了下来,这个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传言满天飞,现在路重庆说自己要离开学校去部队,谌晓玉不得不往那方面去想。
她嘟着嘴巴说,忍不住讥讽,“哟,那你这么一走,你那些女朋友们可怎么办呢?”还歪着脑袋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数着手指头说,“一、二、三、四、五,你有五个女朋友,你最少要当三年兵,那五个女朋友里面最少可以留下个一、两个能够等你的,还不赖,回来依然可以继续。”
路重庆嘴角微微撇着,嘲弄地笑着看她,“哟,我有个几个女朋友你倒是知道很清楚嘛,还为我考虑这么多,放心好了,她们个个都会等我的。”
谌晓玉冷哼道,“是啊,你魅力无穷大啊,有人为放弃生命都在所不惜呢。对了,你不是因为这件事才离开学校去当兵的吧?”
路重庆听了这话,当时就黑了脸,桃花眼里桃花即刻就凋谢了,眼底里冰冷一片。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堪?他咬着牙说。
“大家都在传,我只是好奇喏,”谌晓玉说得天真无邪,一脸无辜,“我也是问问嘛,不是就不是,干嘛这么凶。”说着还嘟着红艳艳的嘴唇,扭着脸不理他了。
路重庆噎在那里,一口气上,上不来,,下,下不去,就闷在胸口中。
她还说别人凶,别人在说远大理想,目标感,价值感,她非得往男女关系的事情上扯。
可是她这样闹腾,路重庆在心底里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仿佛是一颗一直悬着的心,这会儿颤颤巍巍的有点着落。
她这么闹来闹去,从初中开始没给自己几分好脸色,不就是应了那三个字,“不——放——心。”
路重庆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底里的冷意慢慢地融化了几分,在那瑰丽的夕阳下,变得十分深邃,迷离。
晓玉以为他就在本地军区大院里当个休闲的兵。路家一家三代都是部队出身,最早可以追溯到八一南昌起义,路家的爷爷,所谓的”将门”,就是那样的吧。
有着这样的背景与人脉关系,他们家里谁要去当个兵,要在哪个部队里当个兵,还不是分分钟搞定的事情,不过从林哲那里传出来的消息,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现在也就林哲知道点路重庆的下落了。
林哲是路重庆在学校里唯一的铁杆弟兄,也是祸害一枚,他不是老“一中”的,所以刚进学校的那会儿,造成的影响甚至是更甚于路重庆。
林哲也是特招来,这小子斯文秀气,长着白白净净的脸,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睛,笑眯眯看着人的时候还有几分腼腆,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见到老师、同学都是一副文质彬彬,谦逊有礼的模样,时间一长,本性就暴露出来,他不惹事,但是谁要是惹了他,天王老子他都敢去翻脸,有几次与校外小混子打架,出手绝对是稳、准、狠。
他很叛逆,也招人,沈云舒就是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其实两人也没说过话,按照沈云舒的说法,就那天在走廊上多看了他一眼,心魂就被他摄了去了。
这林哲谁都不服,只服路重庆,算是路重庆的嫡系。
据沈云舒打听来的消息,这两个人也是不打不成交,路重庆打得他心服口服,从此结下了莫逆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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