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窸窸窣窣地去找蚊香,又去找火柴,晓玉听到“嗤”地一声,黄昏的幽暗中,一蔟橘红色的火焰映照在对面白色的墙壁上,随即,蓝色烟雾一蓬蓬地从床脚处升起,一群蚊子嗡嗡地从角落里飞了出来。
“文辉,把那个脸盆拿进来。”奶奶说。
文辉把一个涂满了肥皂液的塑料脸盆拿了进来递给奶奶,顺便还瞪了一眼躺着床上的晓玉,“叫你乱跑,难受了吧。”
晓玉气呼呼地把脸一偏,不理他。
“好了好了,侬去吃饭,勿要添乱了。”奶奶推了谌文辉出去,拿着脸盆对着房间里的各个角落里吃力地挥动着。
晓玉看着奶奶吃力的动作,平时这个活儿都是她干的,黄昏的时候,将涂满肥皂液的塑料盆对着房间里那一群群飞舞的小虫,蚊子挥舞着,不要一会儿的功夫,盆里都是粘满了蚊子与小飞虫的身体,密密麻麻的。
“这孩子就是中暑了,这天热了快一个星期了,再不下雨要热死人了。”奶奶灭蚊完毕,拿着塑料盆嘀嘀咕咕地出去了,临走之前还给她虚掩上房门。
晓玉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发愣,热乎乎的草席在脊背下面,像一口热气腾腾的锅蒸烤着,全身上下每一个关节都在酸痛,身上的一阵冷一阵热,小背心紧紧地勒在胸口,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忽来忽去,一会儿想笑,一会儿想哭。
“姆妈,晓玉怎么了?”外面,谌文辉在一边窸窸窣窣的喝着绿豆稀饭,一边问。
“大约是中暑了。”奶奶平静的声音。
“丫头这几天变得莫名其妙,古里古怪的,今天跟刘璐璐吵了一架,动手推人,又跟邓奶奶的孙子吵架,无事生非。没事找事。”
谌文辉在告她的状,晓玉在里面听着狠狠地捶了一下床板,忘恩负义。她想。
奶奶哦了一声,没有说话,外间只听到吃饭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过了八月十五,晓玉就要虚十四了吧。”
“嗯,晓玉是中秋节生日啊,还早着呢。”谌文辉答道,筷子在碗底里嗒嗒的碰撞着去
奶奶没作声。
第二天早上,谌晓玉睡到快九点才起床,依然浑身无力的。
刘璐璐没有和往常一样来找她,她也没去小河边,也没去写作业,吃过了早饭,就在家里无精打采托着腮看着窗户外的树叶。
阳光很好,明晃晃地照在树叶上如同水洗着一样,有一点风儿,树叶轻轻地晃动着,在窗纱上变化着影子的模样,晓玉懒懒地看着外面,她不想动,也不想去写作业,就想一个人傻傻地呆着。
谌文辉走进来打开爷爷的书橱拿书,走过她身边,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脑袋,晓玉把头一偏,没让他摸着。
“还在闹脾气啊?”谌文辉咧着嘴巴笑嘻嘻地问,今天他心情不错。
晓玉没看他,也没做声。
“怎么气性这么长?还说人家小心眼,你的心眼也不大啊。”谌文辉翻了会书橱找出想要的书,夹杂腋下,准备离开,看着她模样忍不住站住了又说。
“我古里古怪,莫名其妙,没事找事,无事生非。你别来惹我。”谌晓玉木着脸不看他,一字一句地说着。
“呦呵,你都听见了?”谌文辉好脾气地笑着,“好好,我不惹,我今天还真的没空惹你,约好了和邓一楠去文化宫听讲座。”谌文辉说着又故意瞧了瞧她的表情,“人家邓一楠可没你那么小心眼,昨天下午就过来把你的毛笔字作业都批改了一遍,还让我带话给你,不用全部重写了,就把那几个没写好的字,多写几遍就行了。等我回来拿给你啊。”
“我不写。要写他自己写去。”谌晓玉板着个脸说。
“干嘛啊,人家也是好心呢。”
“谁稀罕呢。”晓玉嘀咕了一句。
“好好,我走了,等回来再来找你。”谌文辉说着就拿着书走了。
奶奶去菜场买菜了,爷爷去外地开会没回来,家里只有晓玉一个人。阳光照在爷爷书橱的玻璃门上,晃人眼睛,她走了过去,打开书橱门,翻看起来,书橱里大部分是爷爷教学用的专业书籍,枯燥乏味,晓玉不敢兴趣,她又翻了翻,终于找了一本繁体竖版本的《红楼梦》,就坐在桌前细细地翻看了起来,不知不中就看到了中午。
前世她看过好多遍《红楼梦》,很多情节早已熟知在心。
但是这一次看《红楼梦》的感触完全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经历了生死转世,再看这书,更有种沧海桑田,变幻无常的感触。翻到第二十二回,宝黛争吵,宝玉写了一首《寄生草》,“无我原非你,从她不接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
不知不觉中滴下泪来。
人生有时真的是寂寞如雪啊。
。。。。。。。。。。。。。。。。。。。。。。。。。。。。。。。。。
真的是寂寞如雪,点击与收藏是不是求也是求不来的呢?
☆、第28章 雨中即景
从那天开始,谌晓玉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出门,她写完了作业就开始看书,跟所有那个年龄段的孩子一样,她找了一本厚厚的日记本勤奋地抄写着书上的名言警句,那些华丽的辞藻,优美动情的语句,深深地打动着她那颗实际上已经不再年轻的心灵。
朦胧诗刚刚开始盛行,晓玉的本子上抄满了类似“我的忧伤因为你的照耀,升起一圈淡淡的光轮。”(舒婷),“我那无数次流出来又咽进去的泪水啊,还有,还有,不要问我,为什么在梦中微微转侧,往事,像躲在墙角的蛐蛐小声而固执地呜咽着。。。。。。。。”(舒婷,会唱歌的鸢尾花)
晓玉的内心被那些文艺书籍迷住了。
爷爷的书橱里没有几本文艺书籍,除了这套竖版繁体的《红楼梦》,就是《三国演义》,《水浒传》,晓玉对那两本不感兴趣,又去另外想办法。
谌文辉说他那里有书可看。
谌文辉的小屋一般不让人进去的,更不让人翻他的书,但是由于那天在奶奶面前说了晓玉的坏话,被晓玉听见了,他对晓玉总有着几分愧疚,为了能够尽快恢复与小丫头的睦邻友好关系,他只好献宝似得邀请晓玉去他那里找书看。
他的书架上大部分是课本与学习资料,文艺书籍很少,之前买的那些小说,大都是帮邓红梅买的,他自己也没留下多少。晓玉翻了翻,大都是以前看过的,便把眼光落在了书架上的那一叠杂志上。
那是今年的《中国青年》,是当时发行量超过200万册,最流行的青年杂志,曾经风靡一时。
晓玉随手拿了一本翻看着,映入眼帘的是那篇署名潘晓的来信《人生的路啊,为什么越走越窄?》她以前听说过这件事,于是就拿在手里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在这封来信的最后,潘晓写到:
“有人说,时代在前进,可我触不到它有力的臂膀;也有人说,世上有一种宽广的、伟大的事业,可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可我一个人已经很累了呀,仿佛只要松出一口气,就意味着彻底灭亡。真的,我偷偷地去看过天主教堂的礼拜,我曾冒出过削发为尼的念头,甚至,我想到过死……心里真是乱极了,矛盾极了。
编辑同志,我在非常苦恼的情况下给你们写了这封信。我把这些都披露出来,并不是打算从你们那里得到什么良方妙药。如果你们敢于发表它,我倒愿意让全国的青年看看。我相信青年们的心是相通的,也许我能从他们那里得到帮助。”
通读完这封来信,谌晓玉久久的沉默着,她的眼睛里闪耀着隐隐的泪光。
“这篇来到信现在还在讨论呢。”谌文辉说,他有点奇怪,像晓玉这样的年纪应该理解不了这封来信中所蕴含的迷茫困惑与彷徨无助。“现在每一期都会选登一些读者来信,参与这个话题的讨论。”他抽出另一本,翻到一页,指给谌晓玉看。
那是一篇署名为“楠”的读者来信,在信中,作者以思辨的态度阐述了关于“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思想观点,语言流畅,观点鲜明,论据有力。
“喏,考考你,这文章写得如何?”谌文辉摇头晃脑地说。
“还行吧。”晓玉看了那署名,心里有数,嘴上故意地说。
“这叫还行?这可是《中国青年》,国家级别的大杂志,登个豆腐块都是万里挑一了,你居然说还行。”谌文辉摇着头,感叹道,“算了,你这丫头还小,没看懂。”
谌晓玉也没跟他争辩,说自己没看懂就没看懂呗,要是她现在说能看懂,那受惊吓的是谌文辉。
“这个楠知道是谁吗?”过了一会儿,谌文辉又忍不住,问她。
谌晓玉故意摇了摇头。
“邓一楠。”谌文辉说,目光中流露出欣赏与赞叹,“这小子不简单,挺有思想的。”
“只要是邓家人,你看着谁都是好。”谌晓玉微微讥讽地说。
“人家本来就是。”谌文辉假装没听懂她话中有话,意有所指,接着说,“不管这么样,人家家教不同,从小见识多,眼界自然不同。那邓家你没去过吧?书架有咱们家大衣橱那么高,听说,过去抄家还抄了不少书,要不然一整个房间都是这样的书柜,想想都是吓人,那么多书,得看多久啊。”谌文辉羡慕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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