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老爷前些日子下了令,说大小姐可随意出府,不得阻拦,所以她都不用知会甄老爷或苏姨娘一声,大大方方的离开了甄府。
时辰尚早,向来贾富贵还没起床,所以她先带着荷儿找了个早点摊子,吃了碗三鲜馄饨,等到了辰时末(早上九点),她才离开早点摊,去往仙客来找贾富贵。
仙客来的掌柜早就被贾富贵交代过,只要吉祥来,便立刻派人去回报,并且务必将她安排至最好的包间,安排最好的菜肴和服务,还不许收她的钱。
所以虽然这时候仙客来才开门没一会儿,掌柜亦不敢怠慢,亲自将吉祥送到三楼最好的包间,又命人送来酒楼里最好的茶,接着立刻派人去通知贾富贵了。
荷儿见掌柜的表情实在是太过谄媚,就跟故意拍吉祥的马屁一样,在他走后,疑惑道:“小姐,这掌柜好生奇怪,就像有意讨好你一样。”
吉祥答道:“我忘了告诉你,贾大少是这家酒楼的幕后老板,所以,你懂了?”
“难怪每次你们见面都在这里,奴婢还以为小姐喜欢这家酒楼的菜肴,原来是这样。”荷儿恍然大悟。
吉祥笑而不答,自顾自的品茶,当尝出这茶是顶好的君山银针后,她不由轻笑出声。
前段日子,她曾经无意间提起自己很喜欢君山银针,因为茶叶又长又尖,泡出来全是竖着的,像一根根针一样,而且它的别名很好听,叫“金镶玉”,没想到他竟然把这无心之言给记住了,还告诉了酒楼的掌柜,要不怎么解释送来的茶恰好是君山银针呢?
虽然这个男人长得太妖孽,又老喜欢占她便宜,但不能否认他对自己的确是一片真心,细节决定一切,连她随口说的话都能牢牢记住,而且这么快就兑现,足以看出他对自己相当上心。
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她应该可以得到幸福吧?
贾府的事已经了结,如意估计也闹腾不起来了,接下来,也该考虑下他们两人的事情了。
不过这刚确定关系没多久就结婚,是不是太过仓促了点?要不再相处一段时间看看?
就在吉祥胡思乱想的时候,得到手下汇报的贾富贵便急匆匆的赶来了。
他没想到吉祥竟然一大早就来找他,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莫言也没传来什么消息啊。
这一着急吧,最注重外表的他竟然连袜子都穿反了,也不坐马车和轿子,嫌浪费时间,直接骑着马就来了。
幸好时辰还早,大部分人都在家里用早膳没有出门,要不就可以目睹梧城第一败家子,排名第三的美男子贾大少不顾形象的策马狂奔了。
一进包间的门,他便立刻冲到吉祥面前,将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看了个遍,确定她一切完好无损后,这才松了口气,坐在她的身旁,说道:“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差点没吓死我。”
吉祥有些摸不着头脑,诧异道:“你怎么会认为我出事了?”
“你可从来都没有一大早就来找我的,我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你肯定出什么事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有些凌乱的发髻和衣服,满脸委屈,“这不,我连坐马车和轿子都怕耽误时间,直接骑马过来了,发型都乱了。”
“噗……”一旁的荷儿没忍住,笑出声来,待看到贾富贵哀怨的视线,忙摇手道:“奴婢什么都没看见,奴婢不打扰小姐和贾大少说事情了,先告退。”
对着两人福了福身,她捂住嘴强忍笑意,离开了包间。
“亲爱的,你丫鬟笑话我!”贾富贵开始撒娇卖萌了,嘴嘟得老高,都能挂酱油瓶上去了。
吉祥也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伸手刮了下他嘟起的嘴唇,打趣道:“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荷儿吗?被她笑笑又有什么关系?”
“错,我只是说她有眼力劲儿,是个懂事的丫鬟,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贾富贵一边说,一边去吉祥投去一个满是深情的眼神。
大清早的便被表白,吉祥的脸一下就红了,忙移开视线,尴尬地转移话题道:“昨晚甄府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贾富贵在心里唉声叹气,亏他刚才那么深情的望着吉祥,又说了好听的情话,怎么就不给个香吻什么的奖励他一下呢?或者来句“我也喜欢你”也行啊,真是太伤他那脆弱的小心肝了。
不过他也知道吉祥脸皮薄,所以乖乖的顺着她的话,答道:“你是说你那妹妹如意的事吗?莫言已经告诉我了。”
“你家的事情已经了结了,我这的麻烦也解决的差不多了,所以……”吉祥低着头,欲言又止。
贾富贵挑眉道:“所以什么?”
“所以……”吉祥刚想说我们的婚事,一抬头便看到他疑惑的表情,顿时不想把这话说出口了,她是女的好不好?她先开口谈婚事岂不成了她求婚?才不要咧!立刻硬生生的将话改成别的,“你赶紧把苏姨娘的资料交给我爹。”
“好,我今天就让手下人把这事办妥,你放心。”贾富贵点了点头。
吉祥有些郁闷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想尽快娶她进门吗?为毛现在贾府的事情解决了,你却不提这件事了?
要是贾富贵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大呼冤枉,他哪里是不提,只是怕她又拒绝,所以才将这个念头强行压抑住,天知道他多想马上娶吉祥过门,然后就能每天都看见她了。
卷二 落尽犁花月又西 第五十章 提前送你回老家
一个月后,如意刚将身子养得好一点,甄老爷便决定将她送回老家休养,等过两年如意及笄,曾经的事情淡去,再给她寻个合适的婚事,也算是对这个女儿仁至义尽了。
知道自己要被送走,而且归期未定,或许这辈子都不能回梧城了,如意却一反常态的欣然接受,既不哭也不闹,让原本想不顾她的反抗将她送走的甄老爷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是养在身边十三年的女儿,他对如意的疼爱虽然不如吉祥,但也是用了真心的,现在却要将她送到那么远的地方……
家人永远是甄老爷的逆鳞,也是他心内最柔软的地方。
在对如意失望后,他第一次主动踏足如意阁,也是第一次和颜悦色的跟如意说话。
听完甄老爷带着歉意的话后,如意笑着摇头道:“爹,女儿知道您是为了我好,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已经想开了,以前是女儿太不懂事了,不但害了自己,还连累爹和甄府。”说着,她跪倒在地,对着甄老爷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爹,女儿不孝,以后不能在您身边尽孝,还请爹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甄老爷动容不已,忙将她拉了起来,欣慰的说道:“你能想通便好,你放心,待你及笄,爹一定亲自帮你挑个好人家!”
虽然前几日他恨不得没这个女儿才好,但分别在即,那份不舍冲淡了心里的失望情绪,甄老爷不由真情流露了一回。
“女儿谢过爹爹。”如意回以一个带泪的微笑,态度恭顺,身上再也找不到以往那种娇纵任性的痕迹,似乎真的大彻大悟般。
第二天,如意去了吉祥阁找吉祥话别。
开始时姐妹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任凭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直到小半个时辰后,如意终于开口道:“姐姐,你恨我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抬眸看着吉祥,眼神不悲不喜,面上也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
吉祥摸不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然甄老爷在找完如意后没多久就来找她,跟她说如意经历了生死后已然大悟,但吉祥却是不信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是换做别人,或许真会大彻大悟,可这是如意,上辈子能隐忍那么久,又亲手掐死自己的如意,她会改过?怎么可能?
“妹妹这话可就奇怪了,好端端的我恨你作甚?”吉祥四两拨千斤的答道。
如意轻扯嘴角,淡淡地说道:“妹妹过几日就要离开了,姐姐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恨我。”
吉祥没有说话,只是在心内冷笑:是,我是恨你,而且恨极!
“你我之间的恩怨说穿了也就是因为贾二少,现在贾二少已经不在了,妹妹已然放下,姐姐为何就不能放下呢?”如意继续说道。
这辈子的恩怨随着贾荣华的死是可以放下了,但前世的呢?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双连杀鸡都不敢的手是如何用力的掐着她的脖子,亲手送她上了黄泉!
“妹妹此言差矣,贾二少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何苦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跟你结怨?”吉祥冷淡的说道。
如意咬了咬下唇,面带悲切道:“姐姐还是防着妹妹,竟连真话都不肯说。那日在陈府妹妹的确有不对,但已经自尝恶果,姐姐又何必一直记恨于我?这些日子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是真的想明白了,今日来不过是希望离开前与姐姐解开心结,毕竟我们是亲姐妹啊!须知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姐姐就不能成全妹妹这唯一的心愿吗?”
这番话说得不但合情合理,而且感人肺腑,若不是重活一世,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吉祥差点就要鼓掌为她的演技叫好了。
“妹妹,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是姐姐我记恨你,而是你自己钻了牛角尖,你口中所说的恩怨根本就不存在,既是不存在的东西,何来的心结?又何来的解开?”
“这么说你是不愿原谅我了?”
吉祥已经懒得理会她了,径自端起茶水慢品,头都不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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