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信阳冷笑一声没说话。
严嘉恩这时淡淡开口，“你不是曾经看到袋鼠好像在跟踪什么人么，他跟踪的那个人就是内歼。”
狐狸的目光转向她。“严教官，证据！”
严嘉恩不知想到什么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也真是笨呢，如果早点想到遗物的问题，早就能抓到那个内歼。狐狸，你不是问我要证据么，这个笔记本是袋鼠的遗物，上面记载了从你们到长三角以后发生的所有事，当然，里面没有跟内歼有关的任何内容。但是就在他写日记的最后一天，他把内歼的身份写了下来，只是黑子没注意到而已。”
有证据。
狐狸一愣，从严嘉恩手中夺过那本笔记，其他人都没动。过了几分钟，他突然做了个跟严嘉恩一样的动作，将那页纸举到阳光下照了一下，然后漠然地把笔记本递给豹子。不管什么时候，在他们心里豹子永远都占着第一位。
豹子表现的很冷静很淡定，仿佛被调查的人不是他们。他沉静地将所有内容看完，最后也做了遍狐狸的动作，看到在太阳光下面显现出的话，他轻笑一声，慢慢合上笔记本。
“我不相信。”他冲着严嘉恩三人说道。
严信阳冷笑：“你是不相信袋鼠，还是不相信我们。”
豹子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们。
黑子拿过笔记本，按照之前几人的做法同样做了一次，他震惊地瞠大眼，倏地转头看向——猛狮！猛狮还是那副憨憨的样子，见他看自己，他挠挠头笑着问：“黑子，你看俺做啥？”
“猛狮，是你么？”黑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猛狮的岁数年长，所以他照顾大家都像在照顾弟弟，而且为人忠厚老实，就算在狐狸那里吃了亏也都是笑呵呵的。黑子怎么都不会想到，内歼竟然会是他。
——我最尊敬的万兽之王，我将用我的性命警醒你，愿你早日回头。
这是袋鼠写的最后一句话，只不过后来被橡皮擦了，只留下一行不是很清晰的印记。如果不放在阳光底下，或者用铅笔涂黑显示出来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
在他们几人之中，只有猛狮算的上是万兽之王。
“猛狮！”黑子刚叫了他一声，话就被豹子打断，他冷冷地注视他：“黑子，相信战友是战魂的首要纪律。”
“可我弟弟死了！他为了这个人死的！”黑子突然暴吼一声，将笔记本砸到猛狮脸上，悲痛地看着他：“猛狮，今天我就问你一句话，内歼到底是不是你！你说啊！”
猛狮没有躲，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笔记本，没有打开，只是将它放到一边。
还是那副憨厚老实的笑容，却没有做挠头的动作，只是看着他傻笑。
“够了！你别笑了！”黑子转过身不看他，冲到严信阳面前，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恨恨地问道：“队长，你告诉我，那场爆炸真正放火的人……是不是我弟弟？他为了不让阿尔法的人再得到这批武器，甘愿牺牲掉自己，跟那批武器同归于尽，对不对！”
严信阳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兄弟，只好点点头。
“黑子，你再敢说一句，就不再是战魂的人！”豹子倏地从管子上跳下来，站到黑子对面，强大冷冽的气场丝毫不输连教授。
“呵，不是战魂的人……好啊，不用你轰我，我自己离开战魂！”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枚勋章大力地扔到地上，“袋鼠当年才二十岁，他把你们每个人都看成是亲哥哥，他死了，你们有谁难过么？那个晚上，只有我一个人想冲进去救他。你们在干什么？！你在指挥救火，狐狸和黑龙就那么看着，你们能想象的到我弟弟当时放火是什么心情么？他的身体被火吞噬的丝毫不剩，我花了多长时间才收集起他的骨灰！而你们呢！你们在干什么！豹子，你现在跟我说相信战友是战魂的首要纪律，那我也要问问你，你们有没有把我弟弟当做战魂的人！他掏心掏肺的对你们，甚至用自己的死来维护他心中的老大哥！可你们呢，你看看你们现在在干什么！狐狸！你不是最聪明的人么，难道你也不相信？还有黑龙，你最喜欢拿数据说话，那你也看看这个笔记本，我弟弟用他的生命来欺骗大家的几率是多少！”
狐狸没说话，黑龙只是扶了扶他的眼镜，豹子还是那个样子，脸上没有因为黑子的话而有过半分动容。
这里，突然变得一片寂静。
只有风吹过落叶的声音。
双方僵持不下。
严嘉恩这次终于领略到豹子在战魂中的影响力。只要他不认可的事，其他人都不会认可，就像现在这样，他选择无视袋鼠的遗言而相信猛狮，狐狸和黑龙就会保持沉默，任由黑子说。
就在这时，猛狮走上前来，连修彦和严信阳同时挡在严嘉恩身前，冰冷而谨慎地看着他。但他只是弯腰将黑子的勋章捡起来，又重新放回他的手里，笑着说：“这么轻易就放弃战魂，这可不是战魂战士的做法。”
黑子没说话，他又回头看向豹子，还是那么笑着：“豹子，你也别强撑着了。大家都说我最听你的话，可他们并不知道我也是最了解你的人。其实你早在看到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相信了袋鼠，不过我也明白你的想法。战魂不能散，这是当初你答应过刘队长的。可是现在……真的很抱歉，战魂，必须要少一个人了。”
这是他第一次说话没有用“俺”这个字眼，脸上也不再是憨憨的笑容，突然变得跟城里人一样，像是换了个人。
豹子冷冰冰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破功，他抿了抿嘴，猛狮冲他摇摇头：“什么都别说了。我想自己承认。其实这十年来我过的很不好，每天都饱受良心的摧残，天天梦到袋鼠。”他看向黑子：“黑子，我说了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回头了。那晚在看到仓库爆炸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袋鼠的用心。他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只要你对他好，他就会加倍还给你。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就不是阿尔法的人了，我只是战魂的猛狮。”
“严队长，把我带走吧，所有的一切我都承认。但是，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希望你能把我带到刘队长面前，我想亲自给他道歉，辜负了当年他对我的信任。”猛狮走到严信阳面前，刚要跟他走，就听狐狸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站住！猛狮！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们解释的么！”可以听出他的声音里在压抑着什么。
猛狮没有看他，淡淡地摇摇头。“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就是内歼，是阿尔法当年买通帮他夺回武器的人。狐狸，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必须要相信。”
狐狸还要再说什么，但被豹子拦住了。
他们几个目送着猛狮渐渐走远，谁都没说话。直到猛狮的背影走出他们的视线。
严嘉恩收回目光，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这么结束了？她费心调查了几天凶手的线索其实就在眼前。总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猛狮，她对他的第一印象那么好，他孝顺自己的母亲，将母亲的话当做至理名言，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帮阿尔法。
“你早就知道猛狮的事。”连修彦看着豹子说。
豹子没说话，只是盯着猛狮离开的方向不语。
严嘉恩和其他几人脸上都有着浓浓的惊讶。“连教授，你说什么？豹子早就知道猛狮的事？”
“豹子比你们任何一人心思都要缜密，当年发生爆炸案后他就查到了事情真相。”
豹子看着连修彦，两个气场相似的人，连眼神都那么像。
“不错，我的确很早就知道这件事，那又怎样，你要以包庇的罪责把我抓起来么？”豹子冷笑：“连教授，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跟你是同一种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只会把猛狮的事告诉我的兄弟，所以现在请你带着你的小情人离开这里。”
“什么小情人！豹子，你——”
连修彦将严嘉恩打横抱起，深深的与豹子对视一眼，然后抱着她离开。
“连修彦，你放下我！好多事我都没弄明白，你放下我！”
远处还能听到严嘉恩的声音，但他们这边已经恢复平静。
黑子比刚才冷静不少，他在水泥管子上坐下来，点起一颗烟递给豹子，“打算说了么？”
豹子轻笑一下，接过来猛吸了一口，缓缓地将他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黑子，你口口声声说袋鼠是为了猛狮而死，可是猛狮欠你的这条命早在十年前就还了。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会答应阿尔法么。那个时候咱们刚到长三角，猛狮就接到他们村里的电话，他的母亲忽然在庄稼地里晕倒，送到医院被检查出得了胃癌晚期，但是如果有钱化疗的话，至少可以再多活三年。猛狮没有父亲，他家里的村子又是山区很偏远，他当上兵每个月的所有补贴都寄了回去，根本就没钱。我不知道阿尔法是如何知晓猛狮的事，但就是那个时候他找上猛狮，提出只要他做他的内应，他就可以给他一大笔钱，足以支付他母亲治病的费用。”
豹子冷淡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除了他，没有人说话。
“猛狮将我们的作战计划暗中告诉给阿尔法，才导致我们第一场遭遇战就失败。后来袋鼠发现了这件事，从而慢慢查到猛狮的身份，他知道猛狮答应阿尔法会将咱们收缴的武器帮阿尔法夺回去，所以袋鼠那天晚上选择了那种方式……黑子，猛狮真的回头了，他看到袋鼠的死比你还要难过。阿尔法没有如愿以偿的拿回那批武器，猛狮的母亲最后因为没钱化疗死在了医院里。而猛狮那个时候都没能见到他母亲最后一面。这些年，我一直暗中观察猛狮，自从战魂分解后，这十年他一直冲锋在最前线，参加过大大小小的任务上千件。大到跟FBI的国际合作，小到抓小偷惯犯，只要他知道的、看到的他都会冲上去。去年，他现在的领导来找过我，猛狮的功劳足以让他得到中将的授勋，可他坚持不要。你们知道为什么么，这十年他一直都在赎罪，为袋鼠，为刘队长，为我们兄弟几人的感情赎罪。你们现在可以去翻翻他的行李里有多少张献血证，看看他的银行卡里有多少余额。这些年他所有的津贴都匿名寄给了各大希望小学，他的血又拯救了多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