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撑在地面费力地挪动上身,接着颤抖着双腿拖着沉重的身躯绵软地站立起来想要追随程千的身影离开。
池岸边湿滑,池水四溢,纪文心没走两步便脚底打滑,腿软得维持不住直立的姿势。她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摆动想要保持平衡,但最终她也依旧是重重地摔倒在冷硬的地砖上,发出一声重响。
砖石撞击骨头的剧痛一瞬间携着冰冷从腰部蔓延到全身,纪文心痛得僵在地上难以动弹,骨头似要裂开的痛楚让她的眼眶里被逼出两星泪花。
她心灰意懒就想这么直接躺在游泳池边睡一整晚,只是到底还是想要早一刻离开这个地方找程千问清楚话,于是手指在浅色的地砖上艰难地使劲,要再把躯干支撑起来。
耳边的脚步声从未停歇,却是离她越来越近了。
程千去而复返,单手拽起纪文心的上臂将她从地上拖起来,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膀。
纪文心感到自己的后背又靠到了程千温热的胸膛上,隔着单薄的衣衫他的心跳沉缓有力地投射进她胸腔。纪文心无力地倚靠在他怀里,脚下毫无着力点,任由他把她从游泳馆内带出去。她看着壁灯在地面水光中晕出一朵朵华彩,嘴唇微小地开合无声地说出一句话:
“我这都是为了什么啊……”
程千似乎听到了这一句无声的话语。他顿了顿脚步,眼皮微垂,看向纪文心疲倦的面色,接着又一言未发地带她继续走回房间。
这一路的景色即使是头脑沉沉的纪文心也看清楚了。出了游泳场是一条通风的走廊,顶上悬着的幽黄灯盏摇摇晃晃,照出走廊实木地板的拼合纹路。
风从廊间穿过,吹得纪文心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下。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好像是一个园子,月亮清辉下园中有几盏不及半米高的低矮路灯,附近草木叶片宁静安详。
再往前便是那栋设计简洁的别墅。偌大的房子除了他们两人外不见他人踪影,灯火并未全都大开,橙黄昏暗的光线把室内陈设映得影影绰绰。
纪文心全靠程千两手扶着才一路走回了她刚刚所待过的卧室。卧室里依旧清幽,房间门外的灯光与窗外的月光将卧室内的摆设照得一清二楚。
床、床头柜、衣柜、桌椅,没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程千把纪文心扔在床上便先走了出去。她垂头看着皱乱的被单,丧气懊恼地侧身躺倒,思绪又朝着之前房中所发生之事扩散开来。她想不出程千种种粗暴行为的理由也提不起愤怒的力气,只飘飘忽忽觉得,他大概真的脑子有病。只不过不知道是她已经习惯了还是怎样,她的内心似乎已经接受了这种样子的程千。
她正处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兜头罩下来一条毯子。她拿开毯子,发现还有几件衣物被抛在她身边。她恹恹抬眼,程千就站在不远处,眉眼上氤氲上了层湿气,半湿的身影在房门外的灯照下挺立又孤寂,好像历经艰险从时空洪流中穿行而来的旅人。
“房间里有浴室。”他不带感情地说完便再次离开了这间房间,并带上房门,将昏黄的灯光关在门外。
室内又只剩清透的月色。
纪文心休息了好一会才拖着沉重疲惫的身子坐起来,缓慢地抱着衣物摸到浴室。
浴室里必要物品什么都有,强迫症一样被摆放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器具整洁如新好似从未有人使用过。
她没有余力想太多,除下衣物拧开花洒让热水直直地冲刷下来,目光盯着如注的水流,脑海里空白一片。
程千就背靠墙站在纪文心房门外。他一边解开湿漉黏腻的衬衣一边听着浴室里传来的隐隐水声。
好几次他都有冲动想要纪文心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撕碎她,杀了她。
他也不清楚缘由,正如他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舍不得下手的一样。
他一开始以为他只是对顶着“纪文心”这个名字的人有执念而已,也许只是在曾经的多次重生时光中对这三个字生出的怨气。可是现在有点不一样,他会对她有莫名的怜悯,也会对她有无法说清的*。
他闭上眼听着水声想象她情动的样子、乖顺地舔|舐他浑浊的样子、楚楚可怜地从泳池里出来的样子。手间好像有了她半凉半热的体温,他随着自己的心意将手再一次抚向下|身的坚硬火热,手指掌心上下来回。荒芜灰败的内心好似随着一下下动作被一点点填入了柔软色彩,在巨大的空洞中积聚起了瑰丽斑斓的力量,而力量的中心则是——纪文心。
……
纪文心晚上的一觉睡得分外踏实满足,香甜无梦。这应该是自她重生后睡得最好的一次。
真是奇怪对不对?明明是在她最不熟悉的环境里,晚上还发生了让她心神恍惚筋疲力竭的事情。
她抱着被子坐起来看窗外大亮的天色,觉得这一好觉应该是舒适床铺的功劳。
刚睡醒的目光无意识地在房间内巡视。昨晚没来得及好好观察,如今随便一看便觉得这是间单调的有些过头的房间。房间里是灰白色调,除了昨晚在黑暗中看到的家具竟再无其他多余陈设。
也因此贴在房间里的那张唯一的黑白海报格外显眼,上面是个上了年纪深眉高鼻的外国男人。
海报上被人用黑色记号笔写了一行大字:
“d”。
字迹流畅优雅,既不过于潦草难辨也不过于生硬刻板,字体笔画舒展得恰到好处,带着一股淡漠隽永。
纪文心看不懂那行字,但她清晰地记起来,海报上的那个外国人她曾经是见过的。
第23章
黑白海报上的人带着沧桑的味道,时代之风隔着薄薄纸面似乎要从海报中万千里远的背景里吹透而出。海报上的那行手写字体像魔咒一样刻在上面。
本是静谧安宁的白日,阳光从拉上的白色窗帘透进屋内,满室暖色却硬是让纪文心感到了一阵苍凉。
海报上的那个人她记得,她曾经在程千办公室的休息室内见过一张一模一样的海报,她还把那张海报撕扯了一半下来,所以这张海报她挺熟悉的。被撕下的半张海报她后来随意地放到了角落里此后再没想起过。
只是此刻纪文心忽然感到她不仅仅是在程千办公室见过海报上的这个人,她一定,肯定在别的什么地方也见过他。
室内装饰陈设极其简洁,也因此这唯一一张装裱在墙上的海报显得突兀又莫名。
纪文心目光与海报中人深邃的双眼对上,仿佛想要从他眼中看进另一个无尽的世界。
——她曾经还在哪里见过这个老人?前世的什么时候见过的?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她不自觉地轻轻打了个喷嚏,晃了晃还有点昏沉的脑袋起身下床洗漱。现实中还有一堆糟心事要等着她解决。
纪文心的衣物在昨晚全都湿透,此时身上仅穿着程千后来扔给她的睡袍。尺寸过大,罩在她身上松松垮垮。
她茫茫然地给自己洗脸,把清水泼在脸上,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脑中思绪却飘忽地想着程千。
不知道她该感谢程千把当时的她带出娱乐|城还是该憎恨程千对她做出出格的事情?
睡了一觉脾气连同力气一起被抽走了似的,只剩下肌肉酸软无力,歇斯底里找程千争吵理论之类的举动她此刻完全提不起劲。
刚把自己收拾干净,纪文心房间的门便被敲响了。门外一个中年阿姨将一捧衣物递给她,然后告诉她换好衣服去吃饭。
纪文心低头一看,是全新的一套衣裙连同鞋子。
她回头看了眼自己那套堆在角落依旧*的制服,没太犹豫便将新衣接了过来。
“程千倒是会准备女式衣物”她自言自语。上次从程千那拿回去的裙子还一直没机会还给他。
中年阿姨听到愣了下然后笑开:“程先生说过家里还有很多套呢。所以不要介意随便穿吧。”
啊……?还有很多是什么意思?
纪文心一头雾水地将衣服换上同时穿好带来的新鞋。
中袖圆领外衫及膝花瓣中裙平底浅口鞋,一派端庄娴静,大概是程千的审美。
这换衣服的体验纪文心也是第二次经历了,第一次还是在程千的办公室。
她觉得有点怪异,忽然又生出一个想法——莫非程千喜欢给人换装?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无声地笑了笑换了衣服走出房间。
白天的房子比晚上模模糊糊看起来更加宽敞明亮,也更加空旷,诺大的房子看起来只有只有程千一人生活的痕迹。
程千不见影踪,只有刚刚那个中年阿姨在摆弄餐具。墙壁上的钟摆指针指向时间八点半。
纪文心默默吃早餐。实话讲这顿早餐比她这一世的任何一顿都要来得精致,但是她就是有些食之无味,也许是少了些市井气让她不大习惯。
厅中沉闷安静,只有玻璃器皿碰撞发出的细碎脆响。
就在她结束用餐向中年阿姨致谢时程千不紧不慢地从客厅楼梯上走了下来,边走边在手腕上扣着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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