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雪重 (蓝白条背心)
- 类型:都市言情
- 作者:蓝白条背心
- 入库:04.11
“那群人横得很,说从明年开始按每平方20卢布交租金,不交就不让做生意,这马上就过年了,他们是诚心不让人过好年啊”,伙计说完又回头看看徐卿之,他来合众商行不过几个月,但也知道徐卿之看重林鸿文,于是小声跟林鸿文嘀咕,“老板气得够呛,您快去劝劝,不然我这干活都提心吊胆的。”
林鸿文笑着点点头,不慌不忙地脱掉外套,又靠着炭火盆暖了暖手。中国大街的店铺,当年是周时英一手包办的。林鸿文记得那时买完地号,周时英曾经给他看过数目,大概是每年四五卢布每平方。这才过了两年,就要涨到20卢布,也难怪把徐卿之气成那样。
林鸿文走过去把钢笔从徐卿之的手里解救出来,“再捏就要裂了。”
徐卿之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气愤地说,“当初时英买地号的时候明明是4卢布,这都是双方自愿达成的协议,他们怎么能这样单方面毁约?”
林鸿文拍拍他的手背,“你跟一群败类讲什么规矩道理啊,他们要是明白这些,就不会背着枪进来了。”
徐卿之恨得牙直痒痒,“那怎么办?忍着?”
林鸿文靠近了一些低声说,“要多少给多少。”
徐卿之不可置信地侧过脸看他,林鸿文眼神狠戾,嘴角却微微扬起,“别着急,风水轮流转,早晚在别的地方找回来。”
徐卿之也猜不透他是安慰自己,还是真有其他打算,但眼下除了给钱也没有别的办法。就算从文森那儿买了两支手.枪,也不可能用两支手.枪去对付人家整个军队。
林鸿文拿着徐卿之的钢笔在纸上写了两笔,却发现刮纸刮得厉害,笔画也不像之前那样纤细。仔细一看,笔尖劈了。他抬眼看了一下徐卿之,徐卿之有些无奈地说,“刚才太生气,把笔摔了。”
“你不要你给我啊”,林鸿文痛心疾首地说,“这么稀罕的一支笔,太糟蹋东西了。”
“以后用毛笔也是一样的”,徐卿之说。
林鸿文想了想说,“这笔我先收着,拿去找人瞧瞧,看能不能修好。”
徐卿之点点头,去柜子里翻笔墨纸砚。林鸿文看桌上有本书,便伸手拿了过来,封面上写着《The Wanderings of Oisin and Other Poes》。
还是本诗集,林鸿文想着,随手翻了翻,翻到一首叫做“An Old Song Re-Sung”的诗,林鸿文琢磨了一下问徐卿之,“这是什么意思啊?”
徐卿之拿着毛笔和砚台低头看了一眼说,“老歌新唱?”
林鸿文挑了挑眉毛,“唱来听听?”
徐卿之摆好砚台开始磨墨,边磨边说,“他只写了词,谁知道是什么调儿。”
林鸿文看了几行乐了,“还是首情诗。”
“在那边上学的时候,觉得读起来挺朗朗上口的,就买了”,徐卿之说道,“不如你念几句试试?看看你的英文退步了没有?”
“那我得先看看有没有不认识的”,林鸿文草草地从上看到下,问了徐卿之几个单词,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读。
Don by the salley gardens
My love and I did eet
She passed the salley gardens
With little sno-hite feet
She bid e take love easy
As the leaves gro on the tree
But I being young and foolish
With her ould not agree
In a field by the river
My love and I did stand
And on y leaning shoulder
She laid her sno-hite hand
She bid e take life easy
As the grass gros on the eirs
But I as young and foolish
And no I full of tears①
徐卿之听他读完半天没有动静,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读得不错,就是没什么感情。”
“我不太明白”,林鸿文皱着眉头又扫了一遍,“前面俩人好好的,怎么最后他又哭得满脸都是泪?”
“可能后来分开了吧”,徐卿之说,“咱们的诗里不是也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么。”
林鸿文点点头,低头又看了眼那句“But I as young and foolish,and no I full of tears”,合上了那本诗集。
两人一直东拉西扯到打烊,回到傅家店后,林鸿文决定去醉胭脂看看茹婷。这阵子忙碌,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她了。哪知茹婷见了他,一脸紧张地问,“你怎么来了?”
林鸿文笑道,“怎么着,你不想我来?”
茹婷伸手轻轻打了他一下,“我听说最近俄国兵打死了好几个人,你没事儿晚上少出来晃悠。”
林鸿文一脸为难地说,“我不出来晃悠,怎么来见你?”
“跟你说正经的呢”,茹婷一脸严肃,“晚上别出来,万一出事儿呐?”
“我是想最近很忙,大半个月都没来看看你”,林鸿文说,“既然来了还惹你不痛快,我回去就是了。”
林鸿文站起来要往外走,茹婷一把拽住他的袖口,“你这人,年纪不见涨脾气倒见长!依我,我巴不得你天天来。可你万一遇上俄国兵,出个什么事儿怎么办?到时候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林鸿文被她说得一愣,他原本以为茹婷和他一样,不过就是逢场作戏罢了。谁知今天这一出儿,倒看见几分真心。
“爱走走”,茹婷赌气地甩开林鸿文袖口,靠着桌子不再看他。
林鸿文蹲下,伸手替她捋了捋鬓角的头发,“还说我脾气见长,你这也没好到哪儿去。”
茹婷撅着嘴说,“我还不是为你好。”
“知道了”,林鸿文说,“以后我要来,也尽量早点来,别生气了。”
茹婷这才眉开眼笑,拉着林鸿文往里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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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Don by the salley garden,爱尔兰诗人Willia.Butler.Yeats的诗,原名An Old Song Re-Sung,收录在《The Wanderings of Oisin and Other Poes》诗集,于1889年发表。
☆、53.第五十三章
86.
林鸿文一直在醉胭脂待到天亮才出来,茹婷伺候他穿戴好,又把他送出门去。林鸿文沿着桃花巷走了十几步,第一次想回头看看。他停下脚步,向后看去,茹婷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他,他摆摆手想让她回去,她却摇了摇头,仍是站在那里看着他。林鸿文转过身慢慢地走出桃花巷,他想之前来过那么多次醉胭脂,茹婷是不是每一次都这样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他,直到他走出巷口……
时间还早,街上人不多,林鸿文买了些早点去商行找周时英那儿一起吃。两人吃得正欢,何穆推门进来了。
林鸿文递给他一个馅饼,“牛肉馅儿的,可好吃了。”
何穆接过来咬了一口表示确实不错,周时英把粥喝了个精光,撂下筷子说,“昨天有个小姑娘来找你。”
“找我?”林鸿文纳闷地问,“谁啊?”
“不认识,我说你不在这儿”,周时英答道,“那姑娘看着也就十四五岁?长得倒是挺高挑。”
林鸿文立刻想到了贺瑶,抬头发现何穆也正看着他。周时英不认识贺瑶,但何穆连贺贵老底儿都查清楚了,估计他是认得贺瑶的。
“那天和伊万去验货,在路上看见四个俄国兵围着俩小姑娘,我就让伊万给他们些钱,把那俩姑娘放了”,林鸿文解释道,“估计那姑娘是来谢谢我的吧。”
“我仔细瞧了,模样还不错”,周时英打趣道,“看打扮,也是个富贵人家的,没准打算以身相许什么的呢。”
何穆听了呛得治咳嗽,周时英纳闷地看着他,“许也是许给鸿文,你急什么?”
“能不急么,你要把贺贵的女儿许给我”,林鸿文幽幽地说道。
“你说她是贺贵的女儿?”周时英瞪着大眼睛问道。
“是啊”,林鸿文说,“我也是救完她们才知道的。”
周时英想了想说,“其实这样也不错,你救了他女儿,他就算是欠了咱们一个人情,不好意思再难为咱们了。”
林鸿文冷笑了一声说,“你觉得他是知恩图报的人?当年他从呼兰逃过来,徐大夫救了他女儿一命,后来怎么样?徐大夫不过就是不肯帮他沽名钓誉而已,他就恨得在康济堂李啐口水。我这回不过就是举手之劳,你还指望他能记多久?”
“也是”,周时英感叹道,“他这人忘恩快,记仇更快。”
“对了,中国大街那边忽然涨了租金”,林鸿文说道,“一下涨了很多,把卿之气得够呛。我还听说俄国人设了四个警察分署,你们记着,哪天要是他们一帮人冲进来,要什么给什么,千万别反抗。”
“我也听说了警察分署的事儿”,何穆说,“但是他们主要还是在埠头区和秦家岗活动,傅家店他们不怎么管,你不用担心我们。”
“我也是以防万一”,林鸿文说,“等仗打完了估计就能消停一些。”
“可是一消停,钱就不如现在好赚了”,周时英苦笑着说,“咱们能一下子把生意摊开,全靠这场仗。”
“仗总有打完的一天”,林鸿文说,“还是早点想想别的赚钱路子。”
林鸿文一直待到商行营业,才出门去别的铺子查看。杂货铺新进了些外国的糖果,林鸿文想起何穆喜欢吃甜的,就一样买了一些。伙计看他掏钱,忙说不用。林鸿文说,“一码归一码,我给钱,你们也好入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