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思磨蹭了一会,眼角瞟到柳云夕好像不是很生气。把手翻了过来,柳云夕就看见她手掌中的扑克牌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柳云夕一看见扑克牌就笑了。
后来她才搞明白,她当时想到了自己读初中时,几个同学也是因为在课堂上玩扑克牌,被班主任在班上批得体无完肤,还十分严肃地请了家长。没想到其中一个学生的家长不买老师的账,告到校长那去,说老师大题小作,伤了孩子的自尊心,孩子都不肯到学校了。
这下好了,本来只在班主任这里完事的事情被校长知道了。第二天几个人被揪到学校大会的台上,被当作典型,严厉批评。那个家长投诉老师的同学更惨,校长在台中央摆了一张桌子,要他站到桌子上面。
谁也没想到,那个同学跟电影里英勇就义的革命烈士一样,十分潇洒又大无畏地一步就跳到桌子上,气宇轩昂大义凛然地站成一颗挺拔的树,把校长气得吹胡子瞪眼。
显然谁也没想到,柳云夕看见学生在课堂上玩扑克牌不是大发雷霆而是一脸仁爱的笑,本来还有些紧张的气氛一下轻松了,其他同学也都跟着嬉笑起来。
“老师,你怎么笑了?”有学生很是不理解,追问过来。
柳云夕没应,直接走到讲台上,把扑克牌放在手上摆弄来摆弄去,忽然表情一敛,看着台下说:“谁要想玩扑克牌,我陪他玩。”
这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就有人试探着问:“真的吗,姐姐?”
“当然是真的。”柳云夕提高音量,很肯定地回应。不等台下兴奋喧闹,她又慢条斯理地补一句,“不过,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李浩好积极,第一个响应。
“十五分钟内完成我布置的任务,给我批改,过关的才有资格,我就在讲桌上陪他玩。”柳云夕大声说。
“好,什么任务,姐姐快说。”她话音一落,全班就沸腾起来。
然后她就把第二天要学的一篇文言文搬了出来,要求在十五分钟内背诵默写下来,她检查过关,就陪玩一把扑克。
同样的,她话音一落,满教室都是“哗哗哗”的翻书声,须臾,此起彼伏的读书声也响彻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就这样,她跟学生们在课堂上玩起了扑克。
“我的课堂我做主。”袁香竹一拍她的肩膀,笑了,“有个性有气魄,我欣赏。”
柳云夕被她的动作惊一跳,又被她的话雷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心眼珠子掉出来。”袁香竹一只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惊讶成这样不至于吧?”
柳云夕确信她不是在揶揄而是真的有点搭上了她的“叛逆”之后放心地笑了:“原来你也是个——”
“叛逆教育者。”袁香竹接过她的话。
一不小心碰到一个知音了。这是柳云夕此时最大的感受。
“算你运气好,碰到的是我,不然你可惨啰,乔大主任也保不了你。”袁香竹看着她,夸张地说。
至此,柳云夕与袁香竹之间再没有什么隔阂与芥蒂了。柳云夕只觉得心胸一下舒展开阔了不少,看着袁香竹率真善良的面容,她开心地发自内心地笑了。
随后,两个人在足球场上聊着笑着,让所有的人见证着她们的亲密与和谐。
二百六十六
紧张忙碌又充实的一天在夜幕落下时娴静下来,教学楼虽灯火通明却也十分安谧肃穆,彰显着校园的神圣与庄严。
袁香竹从足球场上与柳云夕分别后就直接回宿舍了,早早地沐浴完毕,穿上最喜欢的黑色蕾丝睡裙,坐在床上慵懒地看着电视,等着宋绍荣的归来。
虽然因为路小曼的出现,他们的婚礼泡汤了,但她与宋绍荣的婚姻已成事实,大家都公认的事实。所以回到光华,打她准备重新接受宋绍荣后,他们就已然住到一起,过起了夫妻生活。
这会遥控器在她手里,她的眼睛与心思却都不在电视上。可她又不愿关电视,也不愿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踏实,才不觉得冷清与孤独。
再久一点,她终于耐不住给宋绍荣去了一条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等了半天,没有回音。百无聊赖中,她把手中的遥控器对着电视一顿狂按,只听见电视极速换频道时发出的吱吱喳喳的声音,之后,她使劲一按关闭键,电视“咔“一下没了声息,频幕渐渐暗下去,暗下去,最后一片漆黑。就像一个垂死挣扎的人在与死神搏斗时那样,突然就断了气,没了声息。
学生已经下自习了,袁香竹已经感觉到外面的喧嚣在一点一点地沉寂,宋绍荣该回来了。
她把自己蜷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安静地等着宋绍荣。
不知过了多久,宋绍荣粗重的脚步声在楼道响起。袁香竹一听就知道他喝酒了。她厌恶地皱起眉头,极不情愿地爬出被窝,靠到床头,拿过手机看起来。
她听见宋绍荣取钥匙开门的声音,还听见他打着酒嗝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声粗重的关门声。然后他到了床前。身子朝前一扑,死猪一样趴到床上不动了。
她小心地推了推他,试探地叫了一声“亲爱的——”,没有任何反应。她仍不放心,用力将一双脚从他身下抽出来,然后整个人跪在他身边,使劲推着,嘴巴喊着:“宋绍荣、宋绍荣。”仍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下她放心了,伸手到他身上去摸钱包。可是摸遍了每一个口袋,也没摸着钱包。
袁香竹心里“咯噔”一下紧张了,以为他把钱包掉外面了,急忙又推又喊:“宋绍荣。你醒醒,宋绍荣,你混蛋,快醒醒!”
可那宋绍荣就像一头死猪一样,任她怎么推怎么喊,就是一动不动。偶尔发出一两声野兽一样的低吼,冲出一股浓浓的酒气。熏得她连连后退。
折腾半天徒劳无益之后,袁香竹冷静下来了,冷静下来的她开始思考问题了。
宋绍荣喝得这么烂醉,是不可能自己开车回来的,他一定是跟谁出去喝酒了,也一定不是他买的单,说不定钱包丢在喝酒的地方,也可能是落在那个人的车上。
她赶紧拿出手机,拨给了乔以安:“宋绍荣是跟你出去喝酒吗?”她劈头就问。
“不是,怎么啦?”乔以安问过来。
袁香竹再没回话,“啪”一下把电话挂了。
然后她打给了段子丰,又打给高副校,都说没跟他出去喝酒。
难道他跑出去会路小曼了?
袁香竹想,盯着宋绍荣的一双眼睛快要喷出火来。
之后,她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搬到床上,摆弄平整,给他盖上被子后,关上灯下楼了。
虽然住到了宋绍荣房间,但她之前住着的那间客房还一直保留着。在回客房时,她看见袁雅竹房间里亮着灯,脚就不自觉地挪过去,快到门口时,她驻足迟疑了一会,还是直接下楼了。
姐姐自从跟姐夫离婚后,好像也不怎么关心她跟乔以安的婚事了,年前乔家突然解除婚约,也好像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平静,既没有责怨也不惋惜。
再后来她因为怀孕不得已要跟宋绍荣举行婚礼,她同样表现得很平静,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到路小曼大闹婚礼后,她不过是很平淡地宽慰了她几句。
她们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在同一所学校上班,住在同一栋宿舍楼,但根本没有什么交流。她们甚至都不知道各自每天在忙些什么,状态如何,心情怎样?
她知道姐夫的离去对姐姐的打击很大,好像她的魂魄也跟着姐夫漂洋过海到了国外,根本就不在她体内。所以对一切才显得那么淡漠,就是她自称很热爱的教育事业也提不起她的兴致了。在母亲去世后的某一天,她竟跟父亲说要辞掉光华的校长职务,安静地在家里照顾父亲,照顾乐乐。是父亲发了好大的脾气,才让她回到了光华,继续留任校长。
从英国回来到现在,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她的生活轨迹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她也仿佛一夜之间就从公主变回了灰姑娘,没有了王子与母后,没有了呵护与宠爱,没有了鲜花与赞美。她开始一个人面对生活中的许多变数,一切都变了,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变了。她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潜意识里就把它跟乔家解除婚约划上等号了。
她每一天都过得好累,因为她的每一天都在演戏,对每一个人演戏。
她不爱宋绍荣,却要跟他维系着婚姻关系;她恨乔以安和柳云夕,却要对他们笑;她讨厌每一张面孔,却要热情亲和地去迎合;她本无意跟路小曼竞争,却不能忽视她的存在……
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天马行空地任思绪左突右撞,就是不能让自己停止思维,安然入眠。
她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宋绍荣取卡装卡的动作,耳边不断地回响他破口而出的那句粗口,她不知道电话的那端是谁,她以为今天晚上就能揭晓,就能窥到宋绍荣的很多秘密。因为她很肯定,那张卡里一定藏着宋绍荣的很多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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