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川倾身拿起棉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中蘸了一点水,点在她的嘴唇上。
她却一动没动,像是没有任何知觉。
过了没多久,用人敲门进来,轻声问:“早餐做好了,您要先下楼吃一点吗?”
萧川的眼睛仍注视着床上,只是摆摆手,用人识趣地重新退了出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南谨紧闭着双眼,忽然呻吟了一声。
其实那声音极轻极弱,短促地从她的喉间逸出。萧川迅速弯下腰查看,结果发现她并没有醒,她像是正陷在某种梦魇中,呼吸变得轻浅急促。
他尝试着叫了一声:“南谨。”
她的眉头皱了皱,忽地从紧闭的眼角边滑下两行泪水。
她在梦魇里哭泣,没有一点声音,只是眼泪不停地涌出来,仿佛源源不断地涌出来,顺着脸颊两侧慢慢滑进鬓边的长发里。
萧川也不禁皱起眉。这应该是他第二次见她流泪。上一次是在医院里,她因为胃痛快要失去意识,紧紧抓着他不肯抽血打针。
她似乎总是在无意识的时候才会流泪哭泣,一旦清醒了,便又像只充满戒备的刺猬,坚强冷漠地不许人靠近。
不,或许她只是不许他靠近。
半个小时后,医生带着药赶回来。
南谨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虽然还是昏昏沉沉的,但也再没有梦呓式的呻吟。
医生亲自将她扶起来,把药片塞进她口中。萧川忽然淡淡地说:“我来。”
他从医生手中接过她的身体,让她半靠在自己怀里,又把水杯靠近她的唇边。
或许是药片的糖衣化开后太苦,她紧闭着双眼,微微皱了皱眉,本能地张开嘴巴,将温水和着药片一起吞咽下去。
因为高烧脱力,咽得又急,她很快就剧烈呛咳起来。萧川放下水杯,一手拍抚她的后背,她却仍旧止不住咳嗽。
她无力地蜷靠在他怀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到底为什么,眼泪再度汹涌而出。
她开始嘤嘤哭泣,仿佛受了无尽的委屈,无处诉说,不能诉说,所以只能哭泣。其实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手指却紧紧扣着自己唯一能触碰到的东西。
那是萧川的手。
她的手指就这样紧扣着他的手,仿佛是痉挛,指甲深深陷进他的皮肤里。
她还是没有清醒。
她只是一直在哭,没有一刻停歇,眼泪很快就打湿了凌乱的发丝,然后又打湿了萧川胸前的衣料。
而萧川只是沉默地揽住她,任由她这样无休止、无理由地哭泣。
他从没见过一个女人会像她这样,身体里有这么多的水分,眼泪可以一直流出来,像是永远都流不完。
最后医生都看不下去了。他是萧家的专属医生,与萧川打交道近十年,这还是他第二次见到萧川会对一个女人有这样的耐心。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沉默地转身退出了房间。
南谨是在当天下午彻底醒过来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和茫然,仿佛自己沉睡了很久很久,一时竟想不起来身在何处。
然后才听见浴室里似乎有人在走动,她努力撑起软绵绵的身体靠坐在床头,眼看着用人端了盆热水出来,望着她惊喜地叫道:“南小姐,您终于醒了!”
她试着开口说话,才发现声音沙哑得厉害,只能勉强问:“几点了?”
用人看看表,回答说:“四点半。”
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努力整理着思路,这时用人已经端着热水走到床边,说:“您整晚都在发高烧,现在好不容易退烧了,我帮您擦擦脸吧。”
她已经醒了,哪里好意思再让人帮忙做这种事。只是脸上确实有些难受,皮肤又干又紧,眼睛也难受,似乎是肿起来了。
她将用人劝出去,自己挣扎着下了床。
其实她高烧刚退,身体还是软的,双脚犹如踩在棉花上,根本不着力。好不容易走到浴室的镜子前,她这才吓了一跳。
镜中的那个人脸色苍白憔悴,一双眼睛竟然红肿得十分厉害,活像两只大桃子。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只是发烧而已,怎么竟连眼睛都给烧肿了。
微烫的水流从淋浴花洒中喷出,南谨站在下面冲了很久,好像这才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可是眼睛却无法消肿,只好又请用人拿了冰镇的茶叶包上来,敷在眼皮上。
用人问:“您饿不饿?萧先生让我煮了粥,需要现在端上来吗?”
提到萧川,南谨的思绪才终于活过来。她想起之前发生的事,那种翻江倒海般的莫名痛楚便又涌上来,胸口和喉间只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又沉又闷。
“我还不饿。”这个时候,她不想接受他的任何一点好意或关心。
用人不敢打扰她休息,很快就离开了。
南谨独自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嗓子还是又干又痛,像是使用过度了,才会变得嘶哑不堪。可她根本就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大声说话或呼喊过。
其实有很多记忆都是断片的。
比如,她只记得自己被萧川强扣在怀里,他激烈而野蛮地吻她,可为什么之后的事就统统没了印象?
听用人说,她昨晚在房中晕倒,之后便足足昏睡了十几个小时。这场高烧来得既凶猛又突然,她也觉得匪夷所思,因为自己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这样病过了。
跟阿雅互发了几条短信之后,南谨才换好衣服下楼。
其实她是真的不饿,哪怕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此时也没有丝毫胃口。可是她想早点恢复体力,就只能靠补充能量了。
没想到楼下的餐桌边还站着一个人,正在低声讲着电话。南谨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我知道了,先这样吧。”萧川又简单地说了两句,这才挂断电话。
他将手机搁在一旁,拉开椅子坐下来,抬眼看了看她,问:“烧退了?”
南谨嗓子疼得厉害,没作声,过了半晌才似有若无地点了一下头,算作回应。
她神色恹然,像是没有精神。他又说:“阿姨煮了粥,你吃一点。”
她的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接过用人递来的碗筷,低下头默默吃起来。
热腾腾的鸡丝粥香气扑鼻,鸡肉被熬得极烂,入口即化。南谨没什么胃口,倒也吃了大半碗。只是这粥里有葱花,她向来不爱葱的味道,于是下意识地将它们一一撇到旁边去。
最后剩下几口实在吃不下了,她才端着碗站起来,准备送回厨房里。
萧川也站起来,朝她手中的碗筷瞥了一眼,停了停才说:“放着吧,这些事不需要你做。”
她没理他,还是进了厨房。果然用人见了她连忙伸手接过来,又将她连哄带劝地“赶”出去,好心念叨着:“南小姐,您的烧刚退,现在应该多休息。”
她勉强笑笑,哑着声音说:“我还好。”
“你确实应该多休息。”低沉轻淡的嗓音冷不防地插进话来,把她吓了一跳。
她回过身就看见萧川站在门口。也不知他是何时过来的,这人走路向来悄无声息。
他打量着她的脸色和衣着,淡声问:“还要出去?”
南谨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刚才和阿雅发短信,这才想起晚上还有一个约会。对方是司法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平时极其难约,事务所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得到这次机会,而当时负责接洽联络的恰恰就是她。
如果不是阿雅及时提醒,今天恐怕就要误了大事。
刚刚喝下半碗粥,元气总算恢复了一些,南谨只想着尽快赶去赴约。精力问题倒是其次,现在唯一苦恼的是自己几近沙哑的声音,到时也不知该如何和对方交流。
仿佛是知道她不会改变主意,萧川只是转身去门廊的衣架上取了件外套,说:“我送你。”
南谨微微瞪大眼睛看向他,下意识地便想要拒绝,可是还没发出声音,就只见萧川率先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Chapter 14
感情的来去从来不由人,她陷在这个局面中,早已失了控。
她赶时间,却没想到竟然是他亲自开车。
暮色四合。
道路的两边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泛黄的树叶随着秋风片片落下,在地上浅浅铺了一层,远看上去就像铺着一条金色的地毯,一直蔓延伸向前方。
虽然已是秋天,但车上冷气依旧开着,这是萧川的习惯。南谨刚刚扣上安全带,腿上就多了一件外套。
萧川开着车没说话,她也不吭声。大病初愈,她不会傻到拿自己的身体去赌气,于是将外套展开,沉默地披盖在身前。
那是他的衣服,上面还有清冽的古龙水的气息,那味道很淡,却始终若有若无地往她鼻子里钻。
南谨索性扭过头,面朝窗外闭上眼睛小憩。
她之前昏睡了十几个钟头,但因为一直在发烧,又被梦魇缠住,其实睡得并不好。此刻车厢里安宁静谧,特制的车窗玻璃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源,车子行驶在路上又快又稳,她竟然就这样蜷在座椅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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