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楼听了这话,又怕里间吴月娘听见了怪罪,连忙接言道:“你小孩子家懂什么,原先太医来瞧过时不是说了么,这一胎等到瓜熟蒂落,总要到夏天光景,如今还在小阳春天气,大姐姐这是早产了,孩子苍白一些也是有的,明儿嘴壮贪吃些奶水,只怕就好了。”
说的金莲方没了言语,一时间西门庆出了里间,命玉箫好生看着,对她们两个低声道:“你们且回房歇歇去,你们大姐姐身上不好,今儿就别见罢。”
说的玉楼和金莲两个脸上讪讪的,只得跟着西门庆回在三房屋中。玉楼见金莲因为今日之事,面上不大高兴,就留她在房里吃饭,又拿了那一日杨戬赏给小鸾的玫瑰葡萄酒,亲自筛了两杯,头一次给了西门庆,第二次便与金莲。
两个吃了酒都喝彩道:“从不曾吃过这样甘甜醇美杯中物。”那潘金莲笑道:“好个三丫头,人前那样恭顺和睦的,背地里藏着这样好东西,不早些拿出来孝敬老娘。”
玉楼啐了她一声道:“自从上次身上不耐烦吃了一口,到今儿是第二次开瓶,就是你们夫妻在这里,我才肯给你吃的,还是看爷的面上,别不知道害臊了。”
那潘金莲听了不依,上来搂住玉楼,撒娇撒痴,要问这酒的来历,说定是西门庆偷偷赏的。
西门庆听了笑道:“你自己没本事淘换好东西,可别赖在别人身上,不瞒你们说,如今我管着本县水陆码头,也寻不来这样甘醇的东西,到底是三丫头有法子,不知哪里弄来的,说出来我记着,明儿派了买办出去,多寻些来给你们吃。”
玉楼听了这话暗自一惊,又不好说出杨戬之事来,只得支吾道:“还不是前儿我先头小叔子进学,我在家凑了几两份子钱,并两个状元及第的小荷包给他送去,杨姑妈见了,将先头大爷旧时伙计孝敬的一瓶外洋货,叫丫头送了来,说这东西原是东京城里买办来的,咱们这样小县城里哪里见得到?除非像我原先那一家,是行商罢了,才摸的着。”
说的两个信服了,又吃酒取乐,一时到了掌灯时分,玉楼因问西门庆道:“今儿你总要往大姐姐房里睡吧?她刚养下哥儿来,可是咱们西门府上的大恩人呢。”
西门庆笑道:“一看就知道你年小不懂事,产妇房里一月之内忌讳男子沾身的,也是怕血光冲撞了,也是孩子太小离不开娘。如今官哥儿大了,有瓶姐带着就很妥当,我方才安排了她房里的乳娘如意儿,往上房屋去服侍大奶奶并二少爷。”
玉楼听了点点头道:“这也罢了,奴家不曾生养,不知这里头许多规矩,既然恁的,你还往五丫头房里睡去吧,我晚间正好熬夜做活计,明儿给大姐姐房里的哥儿送些表礼。”
书中暗表,当日潘金莲因指使琴童儿诬陷玉楼,原本要闹个鱼死网破,却不知这孟玉楼自有贵人回护,命格也高贵,竟能将自己挽救于厌胜之术,又听见那公孙胜说了,这孟玉楼是什么牡丹花仙转世临凡,心里倒不敢怠慢。
前几日两个丢开手不恼了时,也曾经百般分辨,说是自己一时糊涂,给琴童儿花言巧语骗了身子,其后因为玉楼撞破,那琴童儿恨她棒打鸳鸯,才行出这样泼脏水的勾当,如今给那西门庆打个半死赶了出去,已经流落街头沦为乞丐,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恳请那孟玉楼宽恕自己年轻糊涂,为情所困。
如今见自己因为回背之术得宠,五房里都有些怨言,今儿见玉楼推荐自己侍寝,却顺水推舟笑道:“我今儿没空陪他,叫汉子在你房里睡睡吧,你瞧你今儿见了大姐姐的哥儿,爱的什么似的,你们夫妻两个也多亲多近吧,许是明儿就养下来了也未可知。”
说的孟玉楼红了脸,按住金莲要撕她的嘴,金莲往西门庆身后一躲,一面推了他一把,顺势将他两个推做一团儿,自己回身打起帘子跑了。
孟玉楼待要再追时,早给那西门庆一把拦腰抱住了笑道:“你且让她回去,咱们睡吧。”玉楼听了,也只得丢开手,吩咐小鸾催水,亲自服侍汉子梳洗,夫妻两个携手上床,殢雨尤云不在话下,一宿晚景题过。
到次日,西门府上撒出帖子去,广报喜讯,不一时许多回帖上来,恭贺西门庆喜得嫡子。因吩咐厨下预备酒席,款待晚间款待宾朋。
旁人倒也罢了,只有那孙雪娥忙的脚不沾地不亦乐乎,嘴上不敢指名道姓,也是骂骂咧咧道:“日子久了谁不会养,一年半载养下一个来,还不带半点儿掺杂的呢,如今说是早产,倒蹊跷。”
正逢那潘金莲支使春梅来要茶,隔着门帘听了这话,冷笑一声道:“四姑娘倒会养,如今别说一年,收房也有个三年五载吧,那不掺杂的哥儿在哪里,我却没见着。”
那孙雪娥虽然收了房,一年里统共盼不来一回汉子,如今听见春梅奚落她,心里忍不得,反唇相讥道:
“姑娘,你也别太得意,原先我听爷说了,只要姑娘有了好消息,第七房奶奶就是你的,如今开了脸也有几日了,不知什么时候才喝的上你们夫妻两个喜酒呢。”
一席话说中了春梅心里的真病,她原是念书人家女孩儿出身,有些傲气的,如何受的住这般奚落,一打帘子进来,眼见好些做得了的菜蔬汤水,二话不说藕臂乱舞,一划两划将那些杯儿、盘儿、碟儿、碗儿不由分说,一股脑划拉在地下,一个小厨房内登时五颜六色,开了染坊一般。
那孙雪娥见了岂肯依她?仗着手上明晃晃的菜刀,劈脸就往春梅身上招呼,唬得春梅花容失色,娇呼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那孙雪娥素日受五房里主仆两个百般欺负,如今动了性子,也顾不得许多,举了菜刀从后面追了来,嘴里嚷道:“小倡妇、小粉头,有本事你站着别跑,老娘先结果了你,再杀你那没廉耻的主子,出了人命我担着,偿了命大家干净。”
春梅一面夺路而逃,心中暗算着如今只怕西门庆正在玉楼房里躲清静,因径直往三房之中跑来,倒没了方才嚣张气焰,做出些娇娇怯怯的神态,一路跑,一路嚷道:“爷救我,四奶奶要杀我呢!”
那西门庆因前头来贺喜的宾客也快到了,正在玉楼房里叫她服侍着,试试哪一身吉福最体面,忽听得外头姑娘娇呼之声,但见那春梅跑的乌云散漫花容未整,见了他,得了活命一般扑在怀里,放声大哭起来道:
“爷救我则个,四奶奶今儿不知怎的,气儿不顺,见了我举刀就要杀我,还说杀了我,在与我那不知廉耻的主子拼命,爷你快躲躲,只怕杀了我还要杀你呢!”
那西门庆不听这话还罢了,听了这话不由得勃然大怒,大喝一声道:“银妇安敢无礼!”
正遇见那孙雪娥举着明晃晃的菜刀进来,迎头遇着西门庆,慌了,正要转身躲避,早给汉子一把揪住了发髻,拖到屋里夺了凶刃,左右开弓几个大耳帖子,打得孙雪娥声泪俱下道:
“爷饶命,再不敢了!”
那西门庆方住了手,复又当胸一脚揣在地上道:“若不看你陈氏大奶奶面上,这会子活活打死你这银妇。”因命小鸾去传唤自己手底下小厮进来,将人捆了再说。
孟玉楼在里间收拾衣服,不知何时,连忙出来看时,见孙雪娥躺在地上直“哎哟”,捂着胸口,吐了一大滩血,那春梅躲在西门庆怀里,哭得花容失色。
连忙上前扶了孙雪娥道:“这是怎么说?就是房下拌嘴,也用不着下这样的狠手。”
西门庆道:“三娘别管,仔细脏了柔荑,这银妇方才要持刀行凶,不是我拦着,如今早上了春梅性命。”玉楼听了大吃一惊,又不敢多问。
正闹着,门首处玳安儿、平安儿两个小厮进来,垂手侍立道:“爷唤我们来做什么?”
那西门庆道:“将这银妇捆了,打发回四房里看守起来,褫夺了衣裳头面,没我的话不准放出来走动。”两个听了,只是不动。
西门庆因骂道:“她如今犯了事,不是四房奶奶了,你们怎的不动,还要爷亲自动手不成?”两个小厮听了这话,才上前去按住了孙雪娥,不管死活往四房里拖出去。
西门庆见了,方柔声安慰春梅一回,玉楼听了前因后果,心中暗道只怕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孙雪娥虽然莽撞些,只怕春梅也不是个善茬儿,只是如今西门庆既然发落了,正在盛怒之际,自己也不好多说,只得安慰道:“这会子你发落了四姑娘,灶上不能没人,我去看着吧,你送春梅姑娘回房,叫她五娘好生安慰安慰,别唬着姑娘才是。”
西门庆听了点头道:“多谢贤德的娘子。”一面搂了春梅往五房中去了。
这边厢留下孟玉楼主仆两个收拾残局,一面往家下大厨房去看顾,见地下一片狼藉,许多杯盘碗碟碎了一地,鸡鸭鱼肉践踏得满地都是,众厨娘正手忙脚乱收拾着,见她来了,都垂手侍立。
玉楼见状秀眉微蹙道:“这是怎么说,前头还没开戏,你们倒唱起大闹天宫来了?一会子宾客亲友都来了,开不了席,看你们怎么开交?
我的各位管家奶奶们,平日里你们坐山观虎斗、借剑杀人、引风吹火站干岸儿、推倒油瓶不扶,都是全挂子的武艺,我不是正房奶奶,不敢恼你们,只是如今大奶奶这一胎生得凶险,已经是累躺倒了的,四姑娘方才坏了事,给爷暂且看管起来,少不得我出来说句话管一管,你们也别闹的太厉害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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