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复又大哭大闹起来。孟玉楼连忙柔声安抚着,却给那红药在手上捏了一把,低声道:“奶奶出来,奴婢有话要说……”玉楼见状,只得命小鸾好生看顾着尚举人娘子,一面与红药出得门来。
那红药姑娘回身将门掩住了,扑哧儿一乐道:“奶奶这样精细人儿,倒叫她唬了去,那银妇若真心求死,都一晚上了如何不见动静,怎么偏生咱们一进去,正赶着这一遭儿,这不是明摆着给奶奶瞧的么?”
孟玉楼听了,待要笑,又不好笑出来的,只得嗔她道:“你这蹄子倒是个多心的,我又不曾见过那么大的活人上吊,唬得心里也没个主意了,方才一时不曾想到,如今听你一说,倒也有理,只是姐儿冷眼旁观着,这尚举人娘子可是还有别的打算不成?”
红药笑道:“奴婢虽是个没嫁人的姑娘,好歹在我们爷府里长大,就是宫里头也常去的,这样帷幕之事也多少知道些,自古妇人失节,若是真心求死,只要挑人三更半夜,寂寂人定的时候,无牵无挂的去了,也是个节烈的女子。若不欲玉碎,只怕心里倒也有意于那奸夫……”
孟玉楼听闻此言唬了一跳道:“这也未必吧,那尚家大爷,咱们不是见过的?所说比不得咱们家二爷,好歹也是个念书的举人出身,黉门秀士,天家功名,那尚举人娘子与他结了秦晋之好这么多年了,眼里还能容得下那矮脚虎王英不成……”
红药听了这话冷笑一声道:“我的奶奶,你当天底下的人,谁都似奶奶这般重情重义的,如今那尚举人虽好,也是这山寨之中的阶下囚,怎比的那王英,占山为王落草为寇,聚义厅中有的是金银细软,往日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何等逍遥快活。况且奴婢听说,当日尚家遭了那一场官司,家业根基早就不行了,只怕如今尚举人娘子见王英那三寸钉喜欢她,又要故作些姿态,心里却是打算再走一步也未可知啊……”
孟玉楼听见这话,心里倒有些含糊起来,只因她自己为人贞静贤淑,就猜不到别人竟有这样腌臜的心思,只是如今听了红药这样一番剖析,倒也觉得有些道理,心里就迟疑起来。
红药见了笑道:“奶奶如今也不必费心思去猜测此事,只要进去好生规劝一番,凡事往开了劝她,看看她的话头儿便知端的。”
玉楼听了,也只得点了点头,复又进得门去,但见那尚举人娘子依旧啼哭不止,小鸾在一旁服侍着。
玉楼见状连忙上前来,搀扶起尚举人娘子,柔声说道:“大娘子,如今旁的暂且不论,只是这衣裳都撕破了,娘子身上又沾些尘土,不如回我房里去,叫两个丫头服侍你洗澡换衣裳,吃些汤水,旁的事情往后再商议吧……”
那尚举人娘子兀自嘤嘤咛咛的哭泣,倒也不甚抗拒,任由玉楼搀扶了起来,孟玉楼见状,连忙命两个丫头服侍着往自己内宅而去。
到了房里,先让红药、小鸾两个打发那商家大娘子洗澡,自己简单收拾收拾,却往姑妈房中来瞧她。
进了门,但见杨氏姑妈早已起来,梳妆已毕,看看面色,比昨儿好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的,连忙上来笑道:“我瞧着姑妈气色倒好多了,想来他家三爷的岐黄手段也是高明的。”
那杨氏姑妈见了玉楼笑道:“正是呢,方才那孩子又来给我施针治病,老身冷眼旁观着,倒生得好个模样儿,比你兄弟一点儿不次,他若不说,谁知道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山大王出身呢……”
孟玉楼听了这话陪着叹道:“谁说不是呢,人家这位三爷也是命途多舛的,听我兄弟说,他原本也是念过私塾的童生身份,为人又聪明乖觉,若是太平年月,再大一点儿,中个秀才倒也不值什么。
谁知他家原是做银楼生意的,却叫那掌柜的先生谋夺了一片产业,父母双双气死了,他当日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吧,虽然生得玲珑,倒有些拳脚功夫傍身,趁着月黑风高时候,潜进那掌柜的家中,将仇人满门杀死,自己却跑来此处落草为寇的……”
那杨氏姑妈听了,连忙念了几声佛号道:“皇天菩萨,生得那样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一个哥儿,竟有这样命案在身上……”
玉楼笑道:“不碍的,管他是什么土匪强梁呢,只要咱们以礼相待,用仁义二字将他压制住了,他也不敢怎么样,姑妈不知道,这江湖道上自有一路规矩,也跟咱们良民所讲究的法度是一般无二的。”
那杨氏姑妈听了笑道:“瞧大娘子说的,倒像是你也曾落草为寇了似的。”姑侄两个说笑了一回,玉楼方安顿姑妈歇着,自己仍出来回内宅房里。
但见那尚举人娘子早已梳洗已毕,身上却穿着自己当日在西门府上一套价值不菲的衣裳,一旁小鸾、红药两个服侍着,面上都不好看。
那尚举人娘子见了玉楼,连忙站起来,深深道了个万福,说道:“此番多谢大娘子代为周延,使奴家得了性命,又肯教我拣选衣裳穿……”
说到此处,那小鸾就冷笑了一声,也不等孟玉楼吩咐,自己一打帘子出去了。玉楼见了,怕那尚举人娘子面上过不来,因上前陪笑道:“大娘子千万别这么说,倒显得与奴家生份了似的,如今只怕还没用饭吧?”
那尚举人娘子闻言红了脸道:“自从昨儿就一直锁在房里,哪有一碗安乐茶饭吃……”玉楼听了,觉得自己昨日只顾自家几口人安危,又不曾想到替尚家求个情,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心里也是过意不去,连忙点头道:
“吃食奴家倒是随身带着的。”因吩咐红药将昨儿与郑天寿吃的那一种糕饼拿出来,给尚举人娘子吃,一面笑道:“大娘子宽坐,奴家去厨下炖茶来吃。”说着,转身出去,对那红药使个眼色,红药姑娘见了,也跟着打起帘子出来。
主仆两个来在厨下,但见小鸾正吃饭,见她俩个来了,连忙站起来,玉楼见了道:“怎么这多早晚了还没吃饭呢。”
小鸾叹了口气道:“奶奶只问问红药大姐姐吧,别问奴婢,省得我又说出什么好听的来……”
玉楼见了没奈何,只问红药道:“怎么那尚举人娘子倒难为你们了不成?”
红药笑道:“奶奶不知道,人家哪里像是刚刚失节的妇人,倒像是个今儿就要上轿的大姑娘一般,又是水冷了,又是水热了,一会儿又要撒些花瓣儿,又要牛乳,这荒山野岭的,奴婢们哪里给她寻那些个爱物儿,人家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还真把自己当是二当家夫人一般,奴婢冷眼旁观着,只怕那银妇心里倒是有这个打算的……”
孟玉楼听见,知道丫头们都是受了些委屈的,连忙柔声安抚道:“两位姐儿今儿是给我连累了,受了尚举人娘子支使摆布,如今奴家这里替她给你们陪个不是,往后自然不在叫两位姐儿在她跟前服侍也就是了。”
一席话才说的小鸾回嗔作喜,那红药倒不甚在意的,几个在厨下收拾整齐了,摆饭上来,与那尚举人娘子吃了。
却说那杨宗保领了白面郎君郑天寿回在小书房之内,分宾主落座,小喽啰炖茶上来,两个吃了,那杨宗保因问郑天寿道:“郑三爷有什么话,又不能当着堂客的面说的,莫不是要晚生调停那王二爷与我年兄之间的恩怨么?”
郑天寿听了问话,正欲答言,也知道自己所说之事不合礼法,还不曾开口,脸就飞红了。支吾了一阵方道:“小弟正要请教尊兄,往日常听见人说这举人功名最是珍贵,凡事举人老爷都是天上文曲星君下凡,不知有这样说法没有……”
杨宗保听了这话,见他无端捧着自己,也不知何故,只得笑道:“往日学堂里倒是听见这样说法,想来也是私塾先生哄着我们好生念书,编出来的花样儿,如今三爷如何问起此时来……?”
那郑天寿听了,点点头道:“是了,既然恁的,这位尚家的举人老爷,身份也是贵重异常的,如今你们又正要进京赶考,若是高中三甲,金殿传胪,岂不是来日位极人臣,尊荣无比,只怕这诰命夫人之位……”说到此处倒是打住话头儿不说了。
杨宗保因问他道:“诰命夫人之位怎的?自然是家中大娘子所得了。”郑天寿连忙接言道:“这就是了,这诰命夫人之位既然只有家中大娘子可得,如今这位尚举人娘子只怕不好往上挣了吧……”
杨宗保听了这话,知道郑天寿言下之意,是说那尚举人娘子如今失节在先,又不曾下了狠心自尽的,自然再无品行做那一品夫人,就不知他对自己剖析这样利害,有何所图。
想到此处低声问道:“这个小弟自然理会得,就不是尊兄与我参详此事,意欲何为呢?”
那郑天寿见杨宗保递了话儿,点头道:“既然恁的,倒不如就抛撇下这一房妻室,权当她死了,来日你们进京赶考,也无论结果怎么样,倒可以在东京城里寻下一门好人家儿,再行续弦大礼,若是真能金榜题名,就算要娶个中上人家儿的黄花儿大闺女,到底也不值什么,只怕那说媒的也要踢破了门槛子的。”
杨宗保听见这郑天寿一个劲儿劝说尚举人停妻再娶,倒是可疑,转念一想,莫不是那矮脚虎王英食髓知味,竟要娶了这位尚举人娘子在山上,做个压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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