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陆泽,乔乔也从来没有想过能够有这种直入企业数据端任何一处的方便快捷。陆泽拿到的财务相关的数据,就给乔乔做专业判断。
事实上这种判断是正确的,除了陆泽之前就筛查出来的诸多信息之外,他们从金额低至每笔几千至几万级别的交易对手中,排查出了接近十家左右实际没有真实贸易背景的企业。顺藤摸瓜,发现这些低金额高频率的交易对手,最终都指向了同一家也做生物医药的企业,可供查询的工商公示信息中,企业的法人代表也姓刘。乔乔不认识他,但是陆泽认识,这是刘军的儿子。
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陆泽的意料之外,他早就知道即使协议期限长达十五年,对方肯定也是会提早做准备,甚至试图转移公司业务出去的。现在也不过是证实了这一点,并且提前握住了对方的信息与把柄。
陆泽偶尔去公司的时候,仍然显得似乎淡漠到不在乎公司运营的模样。然而那天他去公司的时候,正在把两家企业的交易方做交叉对比的乔乔,发现了一家令她遍体生寒的企业。
她注意到这家公司是因为它和刘军儿子的公司发生了多次可疑的交易,然而却没有和陆泽的公司发生过任何关联。乔乔顺手打开了工商网站,打算查询一下公示信息,然后入目的信息就让她发生了非常不好的联想。这家公司在两年前更换过股东和法人代表,新任的百分百持股比例的自然人股东和法人代表是同一个人,姓祁。
这个姓不少见,但是也并不多见。问题是,乔乔曾有过一扫而过的印象。当年撞死陆泽一家的肇事司机,就姓祁。陆泽曾经带她去看的别墅里,那辆外表已经残破不堪的车里,散落着当年申请强制执行肇事者遗产进行赔偿的官司的文件,被告人里并列着肇事者的第一顺序继承人。当时陆泽自责而又内疚,受不了自己为什么会跟了无辜的对方母子一整天,从而毁了那辆车之后再也没有碰过。
可是此刻,这人和对方当时还年幼的儿子同名同姓了。细算时间的话,两年之前,肇事者的儿子,应当成年十八岁了。
乔乔去了卫生间往脸上泼了一点水,其实她不需要冷水来清醒,她现在脊背乃至全身都蔓延着发寒发麻的感觉。乔乔闭着眼睛靠在浴室的玻璃墙上,脑中各种思绪翻腾,一时不太确定,一时又隐约觉得可能是真相。这些天对这个企业的认知,正在慢慢地串联在一起,指向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想起自己一直在外资一直主做美股偶尔做港股,后来答应李晋州去做实业,就曾水土不服过很久。她其实原本是没有打算去做实业的,因为她知道自己不适应。
这些生意场上的酒桌文化,裙带关系,回扣贿赂,从漏税到假账,乃至于许多地头蛇一般的当地房地产企业养着打手团队这一类的事情,才是小企业从无到有慢慢壮大过程中的真正灰色地带,这是完全与她在专业上学到的教科书般的企业运营、以及成功学书籍里冠冕堂皇的战略理论完全不同的两套体系。
这些事情她一直都知道,只是这些事情停留在她的工作上,并不曾蔓延到她的生活中来。然而陆泽早就知道,这些事情早就蔓延乃至深重地影响了他的生活乃至整个人生轨迹。
她想起那时候杨律师讲述往事简简单单使用的八个字,摸爬滚打,白手起家。利益当前,并不是都是阳光下的白纸黑字这样简单分明的事情。陆泽父亲的这家公司自成立以来,几次股权更替,但是陆泽父亲一直牢牢地守住了百分之六十七这样的略微超过三分之二的最终股权比例。这些股份比例变化的背后,隐藏了也许很多创业合伙人间的不和与冲突,但是谁也不知道当年是为什么。他们已经不可能去问陆泽的父亲,但是也不可能去问不会给他们真实答案的其他股东。
再联想一下他们试图按照入股资金清退陆泽继承的股份,拿公司运营威胁骤然家破人亡的少年,以及这些年他们即使手握十五年的协议,也仍然在通过小额的虚假交易转移资产。
可能只是对方也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如此细致而全面地扒光这个企业十几年以来所有的信息,也没有想到陆泽可以随时随地的读取公司所有存储的数据,甚至也没有想到陆泽和乔乔会扒出这个在刘军儿子名下的企业,再顺藤摸瓜地去做数据的交叉对比摸出了另一家可疑的公司,更没有想到当年的另一家公司在肇事者儿子成年之后,重新转回了他的名下。
乔乔想去陆泽家的旧别墅翻看一下过去那场官司的细节,这些东西陆泽都锁在了那里,没有带来他的新家,日日夜夜给自己添堵。乔乔甚至想瞒着陆泽去,因为她自己完全不确定,不确定是不是巧合,是不是她偶尔一瞥的名字记错了,贸然把这样的猜测告诉陆泽,实在是很不负责任。但是一方面她又想着,自己曾经和陆泽说好过,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先和彼此商量。
第68章 大结局
第六十八章大结局-重游百年教堂
思绪烦乱的乔乔焦虑地在陆泽家里走来走去,最终还是决定闭眼深呼吸,暂时把电脑锁屏,一个人坐在长长的双人书桌前,取出传统的纸和笔,通过传统的手写方式,来理清一下自己的思路。
这家企业创业初始的时候,只有两名股东,陆泽父亲手握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股权是绝对的大股东,而刘军就是第二股东,百分之五的股权比例。至今几十年,股权比例数次变化,但是他们没有引入过任何投资机构,直至最后陆泽父亲依然守住了百分之六十七这样略超过三分之二的股权比例。
乔乔没有见过他,但是至少从这样的结果来判断,对方是非常睿智的,甚至可能是在为以后陆泽接手在铺路。超过三分之二股权在手,才是最保险的握住公司实际控制权的比例,而不是仅仅只超过半数。
几经变化之后,现在公司是四名自然人股东。刘军拥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另外两名小自然人股东分别手握百分之一点五的股份。她从陆泽那里知道,这两人是从前的销售主管和技术主管,分得股权也算是一种激励手段。所以占比够小的他们其实不一定牵扯其中,乔乔的主要怀疑对象还是落在了已经年过半百有余的刘军身上。
陆泽提过,当年的肇事司机家境不好,家中仅余弱妻幼子,自己又是肺癌晚期,即使治疗耗尽家财不说,还活不了多久,痛苦之下才会酗酒飙车。那么对方拿本就所剩无几生命和病痛残躯去换得儿子未来的钱途,至少是有动机的。
车祸发生在直通近郊的快速路上,陆泽家的旧别墅出入那都是必经之路。甚至原本陆泽都应该在那辆车上,如果不是年少的他和同学在外贪玩,不愿意和家人一起出行,而当时刚刚拿了录取通知,他父亲高兴之余特别宠溺,妥协说第二天回来接他。
刘军儿子名下的同行企业,成立于车祸之后半年,之前从来没有发现过有转移公司业务的痕迹。
乔乔在纸上散乱的记录着自己的猜测,整个人后背的凉意久久不散,太阳穴都是隐隐作痛。
直到陆泽回家时,一进来就被乔乔扑进了怀里。他赶紧伸手搂住她仍旧有些微微发抖的身躯,他看到乔乔脸色之差,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不停用手轻抚她的背,低头蹭蹭她埋在自己肩窝里的头顶,低声温柔却又担忧地问道:“乔乔?你怎么了?”
乔乔双手紧紧地环着陆泽的腰,深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如果猜测万一是真的,她想都不敢想陆泽的心情。万一猜测是假的,这段时间也是对陆泽的煎熬。可她最终想这些事哪怕是猜测,是空想一场,也得让陆泽自己做决定。可是她就是特别的担忧,又特别的心疼,觉得又要去撕扯他陈年的伤疤。只是好在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她会陪着他。
陆泽就那样立在门口抱了乔乔许久,他也没有不停追问,只是安抚地轻拍她的背,想等她情绪平静了再告诉自己,她怎么了。他甚至脑中猜测是不是乔乔的外公外婆出了什么事,她才会这样。
可是等到乔乔把已经被她捏的皱巴巴的自己手写的纸张和打印出来的信息递给陆泽时,他才是无法平静的那一个。陆泽沉默地久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然而手中的纸张几乎要被他用力的捏破了。
直至暮色降临,没有开灯的室内已经昏暗到视物不清了,僵硬的陆泽才稍稍动了动,低头紧紧搂住一直待在他怀里不说话,只是抱着他不松手的乔乔。
“我……我们回去看看,我再最后确认一下。”陆泽低沉开口的声音,仿佛已经很久不曾说话似的。
乔乔紧紧握住陆泽的手,陪他一起回去。然而车刚开出小区没有几百米,一贯开车都沉稳平缓的陆泽,狠狠地一脚刹车踩了下去,把车停在了路边。他把脑袋埋在方向盘上,沉重的呼吸在静谧的车内仿佛砸在了乔乔的心里。
乔乔伸手去轻抚陆泽紧握住方向盘的手,他甚至因为握得用力过猛,整个手臂都紧绷到微微发颤。乔乔心疼地柔声轻语:“我来开车,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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