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那些血落到地面上,汇聚一个个小洼。
    “不要!”安夜要疯了,她崩溃大喊,却无能为力。
    “那么,你告诉我,你从哪里来的。”
    安夜忍不住自责,都是因为她,所以什么都做不好,不单是白行,现在连狐女都要失去了。
    都是她,都是她的错。
    “告诉我,你从哪里来?”
    安夜哑着嗓子,喉头如同熄了火,她不知该说什么,她没有在乱说,也没有说谎,她视人命关天,从来不敢不敬畏生命。
    “我来自黄山区,为了救白行,来到这里。我上了一班火车,然后下水,找到水底缝隙,最终来到内部。我就是这样来到这里的,我没有在说谎。”
    瑟耳吐出一口眼圈,淡淡的烟雾撩住她的眼睛,她还是不悦,低语:“夜,你还在说谎。”
    那藤蔓更紧了,勒入狐女的肋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可怕摩擦声。
    安夜连看都不敢看,只听到血流如注,想必很疼。
    狐女,狐女她……
    安夜闭上眼睛,脑子里乱成一团。
    是玩笑吗?还是只是寻一个借口,当着她的面凌迟狐女。
    安夜没有在说谎,她所言非虚,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呢喃自语:“我没有说谎,没有……”
    说了几句,她又马上停下。生怕瑟耳觉得她还在继续罪孽,没有就此忏悔,从而暴怒,再次攻击狐女。
    安夜要疯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闭上眼,沉浸于幻想与回忆之中。
    她细想她从何而来,瑟耳又究竟要何种答案。
    瑟耳说:“我并未在玩弄你,我问你从何而来,可能是你从哪出生,或者是如何蜕变。我想了解你,夜,但是你在说谎,或者说,你根本不知道你从哪来,你是谁。”
    “我是安夜。”
    “那你为什么不知道你从何而来?”
    “我知道……”
    “错误的,那是错误的答案。你在说谎,或者说,你的意识在说谎,你的脑子在说谎,你再好好想想,夜,你再好好想想。”
    “我……”安夜不知她要说什么,但是她的思维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安夜一次又一次闭上眼,回忆过往,从出生开始。
    她出生在一个小镇里,读了最普通的大学,转而全职写作。
    她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就连小时候和白行认识的记忆,都是被诱导以后才想起来的。
    难道,她还忘了其他什么?
    不可能啊……
    安夜的脑子混成了一团浆糊,摇一摇头,说不定还能听到咚咚的水声。
    “我忘了什么……”安夜呢喃自语。
    将从前到过去,回想了一千次一百次,而每一次,她都会清晰地将记忆跳转到第一次见到白行的时候。
    她在纸上写下——白行。
    她的字迹娟秀,用的是吸水钢笔,染了深黑,笔渗纸内。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甚至是熟稔。
    见过千次,百次,烙印在记忆深处。
    白行。
    安夜好似想起来了,片刻,又犹如一个巨浪打来,将她逃生的船只掀翻,冲远,毁了她求生的梦。
    “我……没有说谎。”安夜如是说。
    瑟耳啧了一声,碾灭烟,说:“你在说谎,明明知道的,为什么不肯想起来?夜,你真让我失望。”
    安夜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
    瑟耳为什么这么亲昵叫她夜?在她刚遇见狐女的时候,狐女也叫她夜。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们……见过她吗?
    安夜脊背发凉,忽的浑身颤栗不已。
    “那么,想我告诉你吗?夜,想我告诉你吗?”瑟耳凑近几步,说。
    安夜点点头。
    她想知道全部,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有枪声响起。
    砰的一声,子弹射入瑟耳的后脑,有力贯穿前额,破开一个鲜红的血孔。
    瑟耳没来得及说话,就此死了。
    四周又静下来,万籁俱寂。
    安夜这才发现,困住她手上的纱都是一句句尸体,两个人抱住她的双手,抱住她的双脚,这才四个人。
    还有一具尸体变成藤蔓,抱住狐女,折磨她,加上了瑟耳,正好六具。
    安夜从僵化的尸体里挣脱出来,她朝前爬了几步,腿上使不了劲。
    忽的,她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躯体,倒在地上,血流如注。
    是白行!
    安夜大喊,声嘶力竭:“白行!白行!你怎么了?”
    白行不能说话,他失去了意识。
    他是被谋杀的,连同瑟耳一起,被第三个人谋杀。
    究竟是谁?
    安夜回忆了一下,总共有十三具尸体,现在才找到十二具,那么是最后一具尸体干的?
    她来不及细想,就在正前方,出现一道光,油绿的,从地狱而来,照亮她的脸。
    有人走过来了,手里的枪\械敲击,发出咚咚的声音。那人走路的声音很轻,伴随着拖曳的声音,显得嘈杂不堪。
    来人居然是小弥!
    她微笑着,将大叔还有白楠抛在一边,他们两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不知生死。
    只有安夜一人是醒着的了。
    小弥拿起枪,黑沉沉的枪管指着安夜的额头,说:“轮到你了,安夜。”
    “为什么?”安夜不明白,为什么幕后指使的人是小弥?
    “安夜,你很聪明,你再想想。哦,对了,给你一个提示,我是第十三具尸体。”
    安夜醍醐灌顶,片刻之间,清醒过来。
    小弥自称是白行的妹妹,她的确可以转生为白行的妹妹,而她也本来就能维持这个内部的运作,她有这个能力,因为她是尸体之一。
    而前面的十二具尸体……
    安夜如走马观灯,一页一页回顾着——
    想要别人的木偶,从而毁掉自己的木偶,源于嫉妒;
    绑-架别人意图换取钱财的男人,源于贪婪;
    由于杀人,引起公愤,围殴致死,源于暴怒;
    自我挑战的聪明人,结果实验失败,拿生死开玩笑,源于傲慢;
    喜好吃食的美食家,源于贪食;
    瑟耳以色-诱别人换取良好的生存条件,源于懒惰;
    她后来沉溺与情-色,源于淫-欲。
    七宗罪,条条罪状醒目鲜明,源自但丁的《神曲》。
    安夜知道这个,七宗罪是由但丁为主角,穿越锥形地狱,抵达天堂的传教史诗。
    而七桩罪证,是用来惩戒世人,并且让堕天使路西法惩戒与看守的。
    换言之,也就是……集起七宗罪,可召唤恶魔。
    安夜心下一凛,她再次望向小弥。
    她颤抖着,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安夜咽下一口唾液,低语着,问:“你究竟……是谁?”
    小弥笑了,说:“我想要逃出去,所以,必须要让你们留下来,明白吗?”
    “逃出去?”安夜不明白。
    她也想不通,为什么小弥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让她们深入内部,甚至是不惜解-放这里?
    “我是尸体之一,只有让你们解-放了所有尸体,我才能如愿以偿逃出去,但作为交换,你们两个人必须都死在这里,继续维持这个内部。”小弥走过来,将枪口切切实实钉在了安夜的额头上。
    “所以,死在这里吧,安夜。”小弥诱-导,哄着:“为了我,死在这里吧。”
    安夜不肯屈服,但她别无他选。
    她一下又一下啃咬下唇,是紧张的讯号,也是比较私人的小动作。
    安夜第一次离失败这么近,离死亡这么近。
    她曾经无所畏惧,那是因为有白行在,他总是潜意识给她安慰,让她依赖。
    但是显然,这一次,白行帮不了她了。
    白行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安夜的唇瓣发颤,如同濒临枯萎,摇曳落下的花瓣。
    她不动声色,想着怎么逃开。
    但是不行,别说现在枪还是抵在她的额头上方,就算她往别的地方躲,那枪一打过来,速度惊人,几下就能戳出一打的血窟窿。
    安夜得再想想办法,不要自乱阵脚,不要急。
    现在她就在内部了,虽然离危险最近,但何尝不是离胜利最近呢?
    安夜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大叔醒来,朝她眨了眨眼。
    安夜心稍定,不免想到只身一人来这里的大叔,说不定冥冥之中,就有人帮着大叔来找到他们,这是一个变数,可以好好利用。
    说时迟那时快,大叔几步冲过来,一下子撂倒了小弥。
    小弥的枪朝天开了一发,还未来得及下死手,就被安夜狠狠扇了一个巴掌,险些扇懵了。
    安夜想夺枪,力道却没有小弥的大。
    小弥现在才反应过来,抬手就要开枪。
    “砰”的一声,枪走火了。
    子弹脱膛而出,呈直线模式,通往安夜的心脏。
    安夜闭上眼,这下是真的认输了。
    忽然,有人推开安夜,以身挡人,没入了那一枚子弹。
    是白行!
    安夜声嘶力竭,一句一句叫魂似的喊白行的名字。
    白行说不出话,皱眉,一双眼紧紧闭合着,鼻翼上满是薄汗。
    他疼极了,很快的,又昏睡过去。
    怎么会?
    这个人居然还想着帮她挡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