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市就一个殡仪馆……在南郊……”
皛皛一把揪住他的西装衣襟,“马上带我去!”
“你要去没问题,但也不用揪我衣服吧……哎呦……你慢点……跑那么快做什么!?”
说话间,他已经被皛皛用力拖出去了,脚差点被门槛绊倒,好在他平衡性好,没跌个狗吃屎。
上了车,她又问道,“其他人呢?”
“都去参加大礼了!”虽然其他人不似他这般和林默熟悉,但因为焦尸案,众人也合作了一段日子,又是同袍,人也都在X市,于情于理都该去祭拜一下。
本来他也早去了,但自己带的衣服不多,唯一一件黑色风衣,昨天送洗了,还没送回来,其他衣服颜色不太好参加葬礼穿着,他就问X市公安局的警员借了一件,这才晚了。
他瞅了眼皛皛,她倒不用担心衣服颜色不合适,认识她那么久,她的外套永远都是宽大的黑色风衣,就和她现在的脸色一眼,黑得格外沉重。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你认识林太太?”
“不要分心,专心开车!”
大概是嫌他开得慢,又总是遇到红灯,皛皛突然将警灯打开。
刺耳的警铃立刻响起,曹震大叫道,“我们现在是私事,你怎么能随便开警灯。”
皛皛冷眉一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闯红灯。”
“端木,我们是去参加葬礼,不是去抓犯人!”
他伸手想把警灯关了,却被皛皛阻挡了下来,只见她目色暗沉的有点瘆人。
“你错了,我们现在就是去抓犯人,如果晚了,犯人很可能会就此消失……”
“啊?”曹震糊涂了,“什么意思?”
“你先不要问,赶紧加速,我会告诉你是怎么一回事……”
**
X市的仙鹤殡仪馆位于南郊,在环城高速公路末端的东侧,距市区15公里,是一个集遗体接运、整容、告别、火化、骨灰安置等多功能为一体的综合性、高科技的现代化殡仪馆,占地颇大,由于X市的森林树木繁多,这里也被设计的犹如一个巨大的园林,绿意盎然,满目翠色。
刚进大门就看到两棵百年巨松之间挂着一条横幅:‘善事逝者,慰藉生者是我们的天职,亲人一般的服务,温情的关怀,让您悲痛而来,平和而归。’
曹震驾着车一路飞驶了进来,穿过一座拱桥,抵达了林家葬礼的南大厅。
“你既然早就知道凶手是谁,竟然到现在才告诉我!”
下车后,曹震脸色难看的盯着皛皛,来的路上,她已经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他听完就一个感想,等破案了,二十万的酬劳,他一个子儿都不会给。
她可瞒得够久的,还让私家侦探帮着查,这有违警方办案的原则。
“你是要继续在这跟我叽叽歪歪呢,还是进去抓人?”
曹震撒气的用力关上车门,掏出手机又拨打了景飒的电话,但电话一直提示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他又打了张又成的电话,也是同样的不在服务区。
“该死的,这什么破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
皛皛也在拨打小李的电话,她在告知曹震凶手是谁的时候,就一直在拨打,小李的电话也是一直提示不在服务区。
她想可能是这里地处偏僻,信号塔本就不多,举行葬礼的南大厅又在最里头,信号塔没能圈及到。
“我们先进去再说。”皛皛看了一眼手机上的信号格,果然是越往里走,信号格越少。
等到了南大厅后,信号格彻底没了,显示‘无服务’。
曹震跟在她后头问道,“我们现在就进去抓人?”
“看情况,如果他还在,暂时不要惊动他,等葬礼结束了再说。”
这是死者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站,也是亲人最伤心的时刻,林家家大业大,参加葬礼的人必然很多,极有可能X市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也说不定,这种时候,还是给林家留点体面为好。
曹震点了点头,同意道,“听你的!”
两人在门外,整了整衣服,平静了一下心情后,走了进去。
南大厅是仙鹤殡仪馆里最大的一间,少说也有四百来平方,还是两间大厅并在了一起使用的,尽管如此,里头仍是人满为患,乌泱泱的一片。
正前方最中央,被一片白色菊花围绕的是巨幅的黑白肖像照片,两边则是硕大的魂幡,相当气派,挽联倒是极其普通,上头写着:音容宛在,懿德长存,南柯梦里,望云思亲,是很多女性去世后,家属会选择的词。
皛皛看向黑白照片里的人,年逾四十来岁的样貌,可能是黑白照的关系,她看起来就像三四十年代的女明星,气质极好,五官不仅精致,还十分的婉约,她正抿着嘴笑着,带着一点点的腼腆,岁月虽然给她的眼角留下了浅浅的鱼尾印迹,但也加深了她给人的慈祥之感。
曹震在一旁叹道,“听说这位林太太今年才四十八岁。”
五十岁都没到就走了,算英年早逝,不由让人觉得惋惜。
皛皛说道:“人总要死的,不过是早和晚的区别,没什么可感叹的。”
因为生命的脆弱,她已经看太多了,生老病死本就是人在这世上所要经历的事情,没有人能逃过。
而一个人的死亡,其实有三次。
第一次是断气的时候,生物学上的死亡。
第二次是下葬的时候,人们参加死者的葬礼,怀念死者的一生,在社会中的死亡,因为社会上不会再有死者的位置。
第三次是最后一个记得死者的人,把死者忘记的时候,那时候才叫真正的死亡。
曹震是知道她性子淡漠的,并不意外她会这么看淡生死,问道:“林家人都在前头,要不要过去?”
礼堂里,一眼望去,哪些是林家人很容易辨认,他们身上穿得都黑大布的长褂,腰间扣着又长又阔的整段白布做成的腰带,他们个个面色沉重,几个女性小辈已经哭红了眼。
皛皛环视了一圈,想要找到那个人,却发现他不在,心下一凛,便疾步走了过去。
一旁的丧葬司仪立刻叫了起来,“有客来!鞠躬……”
这一声动静极大,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皛皛和曹震只好跟着司仪的话,对着照片鞠躬。
“家属还礼!”
披麻戴孝的林一诺对着皛皛和曹震回了一礼,许是没睡好,她的脸色苍白,两只眼睛哭得红肿不堪,像两颗大核桃。
皛皛对她点了点头,她也微微颔首。
“皛皛,你怎么来了!?”景飒突然从一旁的休息室里跑了过来,抓过她的手,小声问道,“你不会是来抓人的吧,这可是葬礼……一诺已经够伤心的了……”
这时候抓人一定会要了林一诺的命。
皛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此刻她已经无暇顾忌了,“他人在哪里?”
“谁?”
“凶手!”
景飒眨巴了一下眼睛,看向站在林一诺身后的林家人,“刚才我还看到他……”
因为皛皛说他是凶手,所以她一直盯着他,刚才不过是去休息室拿瓶水,怎么一会儿功夫人就不见了。
“刚才是多久?几分钟?”
“也就五分钟吧,怎么了?”景飒见她脸色焦躁,心里陡生一股不安。
皛皛又问道:“林默在哪里?”
“在和殡仪馆的人说烧骨灰的事……”
林默是林家的长子嫡孙,除了林一诺,抓第一把骨灰的事,也有他的份。
“曹震,去找林默!”皛皛转头低声吩咐道。
“好!”
“阿景,把小李和老张叫过来!”
见她脸色凝重,景飒没敢多问,赶紧跑去休息室。
不一会儿,张又成和小李跑了过来。
皛皛吩咐道:“你们俩先去大门口,告诉殡仪馆的人,有罪犯潜逃,需要他们将大门关闭!”
“罪犯?”
“不要问那么多,先按我说的做。”
两人点点头,立刻冲了出去。
这时,曹震带着林默回来了,看到林默那张发黑的脸,她就知道,曹震已经把话挑明了。
他一走过来便是死死的盯着她,脸色沉黑的吓人,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一样。
“不可能,他不可能是凶手!”他压低了声线,但脸色出卖了他,让他看起来更为恐怖。
皛皛目色平静的对上他凶狠的视线,“曹震说的就是我说的,信不信由你,我现在只想问,他人在哪里?”
再没有得到确认前,她不想动静太大,毕竟这是葬礼,死者为大。
林默回头看了一下林家人,却没找到该找的人,气息焦躁的说道,“他可能是去上厕所了,又或者因为二婶死了,他太伤心,需要一个地方冷静冷静,你等着,我去找,有什么话,我们当面对质!”
他疾步而去,但整个大厅都被他找遍了,也没找到人,问谁,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回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像快死了一样。
“端木,他会不会真像你说的那样……”接下来的话,曹震不敢当着林默的面再说一次。
“十有八九!”皛皛咬牙道,“该死的,我竟然会漏算了这一步。”
“那怎么办?”曹震急道。
林默看向那张巨幅的肖像照片,今天是二婶的葬礼,这个时候‘他’会不在,已经证明了一切,但是他怎么也无法相信凶手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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