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楼寰天是昨晚去的，晚上八点多。
他并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也没有踏入病房半步。
他从电梯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白锦阳小心翼翼地扶着慕欣娴出来散步，只是在走廊上来回走走，两人低声交谈，不知道白锦阳说了什么，逗得她眉开眼笑。
这让欲要上前的他止步了。
他目光灼灼望着这一对母子，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不是母子，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亲昵，是任何人无法插足其中的，而自己，就是个外人，与这对母子格格不入。
他嘲弄地扯了扯唇，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过冲动了，只是听了某人的三言两语，便仓促赶来，这般冒失，他从五岁后便没有过了。
呵呵。
那对母子回房了，他才从拐角的阴影处准备离开。
当他按下电梯的时候，电梯门恰好打开。
迎面而来的男人，让他不由皱了皱眉。
他低头，闷声不吭便进了电梯，按下了关闭的按键，将这个人隔绝在视线之外。
电梯里的氛围，有些令人窒息。
他闭了闭眼，不知道是否是刚才看到这个男人的缘故。
他怎么来了？
他薄唇抿得很紧，几乎成了一条凌厉的直线。
而病房外，楼非凡敲了敲门。
白锦阳开的门，看清楚来客的脸庞，震惊过后，十分不悦，当机立断要关门，却被楼非凡强力抵住，“等等，我有话要说。”
“我不认识你。”
他便要强制关门。
毕竟是混黑道的，身手了得，楼非凡并不是他的对手，门被从里面强行关上了。
敲门声阵阵传来，白锦阳想不通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没想到楼非凡会找上门来，真心晦气。
看来明天要给母亲转院了，这里不能继续待着了，回头知会向晚一声，免得她扑了个空。
“锦阳，是谁？”
慕欣娴见儿子神色有异，加上外头的敲门声，她又不是听不到，子宫出了问题，耳朵可好着呢。
“走错门了，一个神经病，跟他说了错了还不肯走。”
白锦阳蹙眉解释。
慕欣娴不信，但并没有继续追问。
“妈，明天我帮你办转院手续吧？这里的医生，我觉得不咋的。”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总算消失了，白锦阳舒展眉头柔声问道。
“锦阳，要不我们回去吧，我不想治疗。”
慕欣娴犹豫了会，征求儿子意见。
“为什么不治，医生说了你这病情只是中期，还没到晚期，没到最后，你不能放弃。”
白锦阳口气激动了起来。
“可是……”慕欣娴低低叹了口气，“这手术费……”
她也不是不想医治，可是这巨额的手术费，她眼下负担不起，儿子只是刚学成回国，身上肯定也没什么存款，这些年在国外，他一直没动用她存进卡里的钱……
锦阳真的是长大了。
慕欣娴安慰之余，又为他骄傲。
她不想成为儿子的负担，很多人为了手术倾家荡产，身负巨债，她觉得不值得，锦阳年纪轻轻，还有大好的未来，她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她这辈子其实也活够了，该经历的，比任何人都来得丰富。
寰天跟锦阳都这般出色，没什么好放心不下的，唯一的遗憾是寰天依然恨自己。
若是没了这心结，她想，她走得会更安心的。
“妈，手术费你不用愁，我有。”
原来是为的这个，白锦阳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母亲是不想活了呢。
“你这孩子哪有什么钱，刚毕业。”
“妈，我是学金融的，前几年股市行情好，我把勤工俭学积攒的钱投入股市，操作了几只股票，都翻了几十倍了，这手术费，你就别愁了。对了，我刚买了套房子，以后你就别回去了，干脆留在这，我也能方便照顾你。”
白锦阳这话一出，惹来慕欣娴目瞪口呆。
她刚才还担心手术费，没想到锦阳居然连房子都买好了，这帝都的房价，她还没离开就开始炒得水涨船高了，这几年更是翻了好几番了，她根本没敢想，没想到锦阳……
慕欣娴潸然泪下，“锦阳，我……”
☆、044 伪情圣
白锦阳这一晚是趴在床沿睡着的，第二天，他开门准备去为熟睡中的母亲买早餐，没想到门外长廊的躺椅上坐着个人。
一听到开门声，立刻站了起来，平日里极为注重仪表的某人，这会未经梳洗，衣服皱巴巴的，下巴上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青色胡渣。
“你怎么还不给我滚蛋？”
白锦阳一点也不含蓄，爆了粗口。
很难得，楼非凡并没有因此生气，“我有点事情想见你母亲一面。”
“她不想见你。”
白锦阳私自帮母亲做了决定。
眼前的这个男人，自私自利，他在帝都，并不是没有调查过他，呵呵，在母亲之前就搞出了婚外情，楼寰天出生之前，他便有了儿子了。
然后，母亲离开，他又迫不及待跟顾凌薇成了婚，还生了一对双胞胎。
他的人生，根本就没有缺过女人。
就不知道他这次假模假样前来，为的是哪般？
一点意义也没有，白锦阳根本就不想母亲平静的生活被这个男人打搅。
楼非凡没有出声，但笔直的身姿，屹立不摇。
白锦阳额头上青筋不停地突起，楼非凡居然软硬不吃。
此时，病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慕欣娴穿着一身病号服出来，身形消瘦，哪怕面带病容，她依旧雍容美丽。
楼非凡的目光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落在了她的脸上，挪动不开。
他的两片嘴唇仿若被粘胶剂合上了一般，干得厉害，迟迟开不了口。
“妈，你出来干什么？”
白锦阳伸手便要扶慕欣娴入内，一点也不想要沾染这晦气。
“锦阳，你是不是准备去买早餐，去吧。”
慕欣娴一句话打发儿子出去，白锦阳尽管不情愿，但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违背母亲的意愿。
白锦阳有些不放心，慕欣娴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他这才磨磨蹭蹭走了。
白锦阳一走，慕欣娴双手扶着栏杆，目光并没有看向楼非凡，而是低头望下，淡淡地道，“你来干什么？”
声音里，并没有蕴含一丝愤怒，也没有波澜。
她对楼非凡早就没了念想，所以不管他出现与否，都影响不到她此刻的心境，她只是有些讶异他会找上门来。
他们早就没了关系。
“想见见你。”
闻言，慕欣娴嗤笑一声，她真不是故意要笑场的，而是他的话，实在太好笑了。
他想见她，真的是天大的笑话。
“是想见我快死了没吧？”
来炫耀他如今生活美满来的吧？
她还真不屑。
“你不会死的。”
他闻言，拧紧了眉头，意识到了她对他的抵触情绪很深。
也是，他当年的确是犯了不小的错误，只是她……。
这些年，其实他私下一直都在找她，可人海茫茫，派出去的人，始终都空手而归，失望太多次了，他也就习惯了，可内心依旧还是存着一丝渺茫的希翼的。
这次，他在帝都安排的人，总算是查到了进展。
他几乎是一得到消息就前来的。
“我死不死，与你无关，你也决定不了。”
“欣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脾气还是跟过去一样倔强。”
他低低地叹了一声，颇为感慨。
慕欣娴轻轻勾了勾唇，嘲弄道，“你过来是为了缅怀过去吗？我不觉得过去有什么好怀念的，跟你结婚，那是我最不堪的一段过往。”
楼非凡浑身一震，深深吸了口气，压下这股翻滚的怒意，“你是不是还爱着白旭烈？”
哪怕是个死人，他依旧争不过。
“是。”
如果这么回答，能够让他早点滚蛋的话，她不介意附和他。
听到她毫不犹豫的答案，楼非凡眼神逐渐沉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明知道这个事实，他依旧不死心，每次非要被她伤得遍体鳞伤才会满意。
早在娶她之前，他其实就知道她心里有人了，他以为凭自己的魅力，能够让她爱上自己，没想到她却一直念念不忘白旭烈那个该死的男人。
当那个男人病入膏肓，她毅然提出离婚，丝毫没有考虑到他们已经有了儿子。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了？”
他想不通，忍不住铿锵有力地质问道。
“你觉得你问这个有意义吗？”
慕欣娴轻笑起来。
她顿了顿，语气犀利，“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吗？”
一句比一句来得狠，楼非凡面如菜色。
“欣娴，我跟……顾凌薇不是你想的那样。”
“楼非凡，真是好笑，你别告诉我你跟顾凌薇生的儿子不是你的血脉，是别的男人的。”
楼非凡缄默。
天晴跟天放，是他的孩子，这一点他不能否认，只是……。只是顾凌薇怀上他们，是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