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赫濯没有回应贺佩芝的指责,抬头望向弧形楼梯上方,从梅廷均和贺佩芝的谈话中,他已经确定祝久安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在梅家,难以置信他们竟然会那样对待她。
虽说他与祝久安认识不到两个月,但他已经见识过她散漫外表之下的犟劲,完全是软硬不吃的脾性,梅廷均和贺佩芝竟然将她“监/禁”起来,段赫濯不敢想象到最后祝久安会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在事情进一步恶化之前,他必须和祝久安再谈谈。
“不行!”梅廷均未开口,贺佩芝就断然拒绝,“你和她有什么好谈的?还不如直接打昏她,将她推上手术台。”
“佩芝!”闻言,梅廷均皱眉瞥了眼贺佩芝,略带薄责道,“这是救南嘉性命的手术,岂能胡来?”
昨日他和祝久安谈判失败之后,祝久安态度更加强硬,无论好说歹说,还是威逼利诱,她完全不为所动。同时,祝久安还玩起绝食,摆明不吃“嗟来之食”,大有将自己身体弄坏,让他们无法再打她骨髓的主意。
梅廷均从主治医生容焕那儿得知,祝久安原本身体就处于亚健康状态,血液没达到骨髓移植的要求,经过一个月的运动锻炼和饮食调养才体检合格。如果任由她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杜绝他们想要骨髓的念想,对谁都没有好处。
梅廷均对此非常生气,但又无可奈何,所以跟贺佩芝商量先把祝久安放了,保证这个骨髓供体的健康,然后亡羊补牢获取她的原谅,再商量骨髓移植。
但贺佩芝不同意,认为祝久安不识相,仗着身上有他们想要的骨髓,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中,伤了她的自尊和骄傲,她无论如何都要祝久安屈服,乖乖地献出骨髓,两人才发生争执的。
“伯父,伯母,我们的目的都为了救南嘉。”
段赫濯不喜欢贺佩芝咄咄逼人的气势,她这样肯定没从祝久安那里讨到便宜,祝久安估计也不会太好过。
“祝久安是我找到的骨髓供体,之前我和她之间沟通有些不愉快,可能造成了误会,所以我希望你们能给我将功补过的机会,我会想办法说服祝久安的。”
话虽如此,但段赫濯完全不赞同梅廷均和贺佩芝的做法,他们以限制人身自由的方式来“说服”祝久安,体现不出任何的“诚意”,只会适得其反,让祝久安的怨气更大,现在要想让她点头同意移植骨髓,恐怕难上加难了。
“我们都拿她没辙,你又能——”
见段赫濯真诚为梅南嘉着想的模样,在梅廷均眼神示意她适可而止中,贺佩芝终于收敛了些,可惜松口的话语,被外面突然响起的骚动声打断。
“老爷,夫人,不好了,有人从楼上掉下来……还有,表小姐来了。”原本来通报有访客的保姆阿姨,脸色有些发白地告知屋外的动静。
闻言,贺佩芝和梅廷均相视一眼,随即脸色大变。
祝久安!
而段赫濯早已大惊失色地冲出去,只三楼垂下的布带断裂在半空随风飘荡,楼下停放的劳斯莱斯车顶蜷缩着个人,被黑色车身衬得特别渺小。
祝久安!
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掐住,突然而至的疼痛让他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原本奔跑的脚步变得踌躇僵硬,难言的恐惧化作无形的蔓藤缠绕在他的四肢百骸,他只能艰难地移动脚步,缓缓地靠近。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害怕得不敢去面对眼前的一切。
一种叫做“失去”的陌生情绪,在他的心底肆虐开,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祝久安,怎么了?
(2)
“祝久安!”
随同贺其薇和裴尽雅来梅家找人的凌云川,在跨入梅家镂空雕花大门的刹那,眼角余光就瞄到惊心动魄的一幕——抓着布带沿着墙面下滑的祝久安,突然随着断裂的布带坠落,“嘭”地一声摔在楼下停放的车顶,随即没了声息。
三人见状,急急忙忙地围过去,看着车顶没动静的祝久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凌云川和裴尽雅面如死灰,裴尽雅伸出手去感受她的呼吸,凌云川扶着她的身体,但又不敢贸然将她从车顶弄下来。
“她……还好吧?怎么……会这样?”
望着一动不动的祝久安,贺其薇吓得满脸惨白,有些六神无主起来,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祝久安好端端地怎么就坠楼了?
贺其薇脑中一片混乱,她想起在医院照顾梅南嘉时,无意间听到主治医生容焕和梅廷均的通话,谈论祝久安移植骨髓的事,但是并不以为意。
后来,母亲打电话告诉她姑姑——也就是梅南嘉的母亲贺佩芝,抱怨被一个叫祝久安的丫头气得直冒火,在她手中也不老实点,尽给她气受,她绝对会让她好看的。
母亲问她认不认识祝久安,如果认识的话,就找祝久安谈谈,让她别给贺佩芝添堵,毕竟因为梅南嘉,贺佩芝有些心力交瘁。
贺其薇应承着母亲的话,讶异着贺佩芝和祝久安的事,不久就接到凌云川的电话,询问祝久安的下落,她才发现事情不对劲,直觉祝久安的失踪和贺佩芝有关。
于是,贺其薇便直接带着凌云川和裴尽雅来梅家拜访,谁知刚进梅家大门就看见令她魂飞魄散的一幕,她都不敢去看此刻凌云川和裴尽雅的表情了,无以言表的愧疚涌了上来。
“呃嗯……唔……”
痛苦的/呻/吟/声幽幽地响起,原本躺着不动的祝久安,缓缓地坐起身,捂着扭到的脚踝,看了看围着她的凌云川和裴尽雅,见他们一脸被吓坏的神情,她倏地扬起嘴角,咽下/呻/吟,讪笑道:
“呵呵,凌哥,掌柜的,你们来英雄救美的吗?”
她尽量用轻松语调说出来的话语,声音却显得有气无力,作为一名正宗吃货,将近二十四小时滴水未进滴米未沾,已经突破了她的极限。
她不愿意再跟梅廷均和贺佩芝交锋纠缠,也不愿意因厌恶梅家而绝食折腾自己,所以她选择跑路。可惜,看似华丽的天鹅绒实在不经用,害她爬一半摔下来,魂魄吓走大半,饥饿疲惫再加疼痛,让她掉在车顶就没了力气动弹,只得偃旗息鼓等着体力恢复,没想到凌云川和裴尽雅会出现。
紧绷防备的神经,在看见他们时,悄悄地松懈了。
“英雄救美?你哪里美了?猪头!”
裴尽雅晃过神来,看着祝久安憔悴狼狈的模样,一扫往日的优雅形象和用语,一边骂着祝久安,一边和凌云川将她从车顶弄下来。
“掌柜的,我现在饿得能吞下整个猪头呢。”
祝久安被安置在凌云川背上,虽然浑身无力,但依然有心情和裴尽雅耍嘴皮子。
“久安,我们都很担心你,回去就让你吃饱,现在我们先去医院。”
凌云川转过头对祝久安说,惯有的微笑都消失了,回头又表情复杂地瞅着面有愧色的贺其薇,他重新扬起笑容,向她摇头示意没事。
虽然他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但看见祝久安坠楼真的瞬间吓破了胆子,不过他相信不会是贺其薇的错。
贺其薇点点头,双手拧着,默默地让开路,凌云川的车就在外面。
“猪头,夜不归宿,等着东家给你竹笋炒肉片吃!”
裴尽雅抬起手想敲祝久安的脑袋,顿了顿,变成抚摸着她的头,暗自庆幸她没摔得头破血流,但瞧见她肿得老大的脚踝,火气就从心底窜上来。
她做事太胡来了!
“嗯……我很饿呢。”
趴在凌云川的背上,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祝久安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对着气恼的裴尽雅讨吃的,却瞧见挡住他们路的段赫濯,她的目光瞬间暗了下来。
“祝……久安,你没事吧?”
看着凌云川背上明显虚脱无力的祝久安,被她坠楼刺激得精神恍惚的段赫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确认她的无恙,但“啪”地一声被裴尽雅拍开。
“段赫濯,希望这事和你无关。”
裴尽雅冷冷地瞥了眼段赫濯,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顺便推开他,伸手护着凌云川背着祝久安走。然后,意味深远地扫了眼别墅门口的梅廷均和贺佩芝,裴尽雅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头,懒得现在跟他们追究责任,先带祝久安去医院检查最重要。
而沉默的祝久安,扭过头望向僵立着的段赫濯,目光闪烁不定,心底百味杂陈。
对他们来说,为了得到她的骨髓,真的不择手段了。
无声地冷笑,祝久安转回头,埋首在凌云川的背中,随风凌乱的发遮住了她脸上所有的情绪。
“对……对不起。”
僵立着的段赫濯,怔怔地望着祝久安他们离开的背影,低声地说着他的歉意。
他们这次真真切切地伤害了祝久安,她不可能原谅他们的。
段赫濯收回远望的目光,投向不知所措的贺其薇和面面相觑的梅廷均贺佩芝,无力地扶着额头叹气。
事情变得越来越难以收拾了。
(3)
最新出炉的《柚子周刊》独家猛料,揭露热门美食节目《私房菜大搜索》中神秘“美食搜索员”的身份——年仅二十二岁的普通店员祝久安,指出她与该节目制作人凌云川关系暧昧。凌云川是圈内有名的单身爸爸,周刊曝光凌云川带祝久安在医院就诊的照片,以证明祝久安与凌云川秘密交往中,因此她在《私房菜大搜索》里的出境,才会被刻意隐藏真实姓名,保护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