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我曾爱过你 (桑榆非婉)

尸横遍野，血染厚土。
已死的，死无全尸，未亡的，哀哀悲泣。
安若儿跪坐在地上，紧紧搂着刚刚咽气的威廉，悲呜着。
为了掩护‘深渊’最后的几个人，威廉死了。
临死之际，他用最后一口气，把‘深渊’教给了安若儿。
“安……你说得没错……我让他们走……要保留最后的……才有机会……杀……杀……”
威廉身上的枪眼好像数都数不过来，每吐出一个字，都要费尽全身的力气，而且嘴里还在狂涌着鲜血。
安若儿哭着点头，不断地点头。
她希望他别再说了，也不想看着他这样受折磨。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威廉，你不能有事，你不要死，不要死啊……”
威廉心里也清楚，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因为她跟着他们一起走的那段日子里，早就听过他讲了很多遍了。
他们的仇人，‘深渊’的敌人——都有谁，她一清二楚。
但他还是要说下去，再不说完，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有你……我就放心了……你比我强！”
最后一字，他把所有的生命都用上了。
像是怒吼而起的狂浪，用力地拍击在人的心神之上。
说完这最后一个字，威廉才咽了气，却是死不闭目。
他用尽最后的生命，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最后一句话，只是要告诉她：有她，他就放心了。
因为，在他认为，她比他强。
安若儿痛哭着，不断地喊着威廉的名子，她的悲痛让整个漠北都跟着坳动了一样。
包围在周围的斯康明的士兵，还有那些雇佣兵们，也都默默低下了头。
这片土地，充斥着杀戮几十年，炮火枪声无数，唯一没有过哭声了。
他们早已随着这焦土一起变得麻木，被战争同化成一件武器，早就没有了血泪了。
但是安若儿的痛哭，又唤醒了他们的内心。
原来死之后，有人会为自己流泪，为自己伤痛，是这样的感觉。
而他们死了，是否能得到一座坟墓都是未可知的。
龙炎界就是在这种时候，在这个背景之下，一步步地从地步线之下，走了过来。
那一刻，真的像是个神迹一般。
她不肯跟他走，他也没有做任何的勉强，唇角依然含着笑容，低头低声在她耳边嘱咐着。
嘱咐完之后，又对周围的人视若无睹地轻扶着她的头，在她额迹处留下一吻。
那个吻，竟然让她有种自此天涯永隔的感觉，心里顿时一阵地抽痛。
“幽冢，东楚……”
缩趴着的安若儿微弱地喊出来这两个名子，而这也是龙炎界当时低声告诉她的两个名子。
却恐怕永远没有机会去知道，这两个名子到底是在指谁了。

第四一九章 交接

安若儿的意识越来越弱，好像开始出现幻觉。
有人把她抱了起来，还低头在她脸孔上轻嗅了一下。
周围的黑暗如同地域深渊，即使她现在还有一丝力气，能支撑着睁开眼睛，视力也看不到任何东西的。
索性便闭上眼睛，沉入了黑暗之中。
在她的意识完全堕入沉黑之后，她又梦回到了漠北。
明明厌恶，却又总是摆不脱漠北的那些人，那些事。
和莫离谈过那一次话后，她便时时坐卧难安了。
总是怕随时会再开仗，又默默祈祷着威廉他们千万千万别再寻来。
但光是坐等祈祷也不是个办法，她开始暗中准备，打算找到机会就偷偷跑出去，和威廉他们接上头。
莫离忙完事情后，发现很长时间没见到安若儿在他面前晃悠的身影了，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跟她说得过了火，惹得她生气了，连情报也不来探寻了。
在她的房间没找到她，又问了一些负责守卫的士兵，倒真是问了出来。
“安小姐说自己拉肚子，要出去找些草药。”
“生病就找军医，找什么草药。”莫离不禁皱起了眉。
那士兵又说道：“安小姐说自己从来不吃西药，她家世代中医，这两天我们有些不舒服的，她为我们随便扎几针真得好多了。”
那士兵越说，莫离的眉头便皱得越深。最后像刀刻一样。
士兵不知道原因，还以为督军是在怪他们放她出去。
“这附近都是我们的人，安小姐也说了自己不会去太远，所以……”
莫离没让他再解释下去，轻挥了挥手。
世代中医。
哼，安若儿家里是什么情况，他最清楚不过。
他到是不知道她这两天还为他的兵们看过病，不过扎针看病这些事情也不足奇怪，之前怪医田景与她混在一起，学点皮毛也没什么。
她这样编些瞎话。目的就是要跑出去。
但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外面乱烘烘的，除了她想找的那些人外，各方人马都在乱窜，碰到别的人马。决不会有好下场。
她这样。就是羊入虎穴。
还以为上次的事情能给她一点教训。可她还是这样不安份，为他惹麻烦。
莫离虽然满心无奈，还是要尽快出去找回她。
莫离马上集合了一小队人。刚离开本部，走了没多远，从后面又追出了一队人。
收到报告后，莫离从车上下来，等着那队人近前，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队人很快追上了，跑步行近的士兵们列队而站，几辆车子停了下来。
从其中一辆车里走下了一个男人，面容俊秀，身形显得有些单薄，在一溜齐整的军装之中，他却身穿着一身休闲西服，头发也精心打理过，虽然俊逸帅气，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气质，就是有那么一点脂粉味。
这完全不像个军人，而是哪家的少爷行头。
莫离看到这个人，目光微闪了一下。
两人对视着，谁对谁，也没有一个好眼色。
但是莫离带着面具，除了一双眼睛外，不露情绪，对方面孔上却还是带着一抹笑意的。
“莫离，我是来替将军传个话的。”他熟络地跟莫离打着招呼一样说道。
莫离仍是没什么反应。
对方也不生气，反而笑意又增加了几份。
“看来，不用我说了，你自己也清楚是怎么回事。”
莫离不由自主地微皱了下眉头，随及便要转头再回到车上去。
“莫离！”
这下的喊声没有那么平稳了，显得有些急。
“你别让我为难，咱们，还是做个交接吧。你放心，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的，我不会下太狠手的。留你一条命，只要你当面跟将军解释，我相信将军还是会原谅你的。毕竟，你在将军心里，跟我们是不同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显得有些似笑非笑。
莫离仍是没有搭对方的话，只是对自己的士兵下令道：“带他去营地里等我。”
莫离的士兵还没有动，对方已经又开口了。
“蒋军让我来的时候，我问过将军了，要是你不听我的该怎么办。莫离，这次，你听不听，都不在是你说的算了。”
他说完，一挥手，跟着他来的那队士兵马上包围上来，而且每个人都是挺着枪，对准莫离这一方。
情势瞬间发生了变化，莫离缓缓转过身，看到已经反水的士兵，看来在赶来见他之前，阿杰已经把情况跟他们说过，营地里的军官之前差不多都跟他翻了脸，也个个怀恨在心，现在有了机会，当然也会顺水推舟。
一切变化来得太快，而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要找回安若儿。
“阿杰，我会跟你交接，但是现在我还要办一件事情，你给我一个小时。”
他终于肯和对方谈了，阿杰不禁流露出一脸得意来，这也让他的气质被破坏了很多。
虽然空有一个俊逸斯文的外貌，却不过是不上了什么台面的角儿。
“不是我不想答应，将军有令，我也为难。”
斯康明现在并不在现场，阿杰这样说，不过是找理由罢了，在他沾沾自喜的目光之中，完全是展露无疑。
他故作为难地想了想，说道：“要不然这样吧，你有什么事要办的，告诉我，我来帮你办。这点情份，我还是能做得到的。”
莫离有些动怒，他现在完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但是安若儿的事情还真的要阿杰点头来找，他只能先压制住怒气。
“将军要一个人，我这次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带她回去……”
莫离才开口，阿杰便抢声说道：“啊，就是敢刺伤将军的那个女人，我知道，她人呢？”
阿杰好像是在故意向他炫耀自己现在有多得斯康明的宠似的，但是莫离对这些根本就不看在眼中。
“跑出来了，我现在就是要去找她回来。”
“哦？”阿杰顿时惊讶地看着他，“这么重要的犯人怎么能逃走呢？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你办事情从来都让蒋军最放心的。”
“在把她带到将军面前之前，她不能有一点事。阿杰，你该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阿杰点了点头，答应道：“我知道了，要是这件任务你真的出了纰漏，那将军更不可能会饶你。你放心吧，看在你我这宰的情份这上，我一定把那个女人找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