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我曾爱过你 (桑榆非婉)

她偷了一件兵服穿着，把头发也盘在帽子里，这灰天灰地之中，没人会特别注意她，也就蒙混过去了。
她迎着炮火一直摸索到了最前线的战壕圈，这里已经是非常危险了，不时会有炮弹在身边不多远处炸开来。
她的耳朵已经被震得翁翁直响，嘴里都是灰土。
这里的土与别处都是不同的，土里都混着血腥味儿。
强压着恶心难受，她扶着帽子趴在土堆上往外偷偷看去，却又被一连串的子弹给逼了回来。
炮火这样猛，要是这次的联盟中真有他们，那就完蛋了。
安若儿咬了咬牙，尽量放平心，耳朵听辩着炮弹的方向，默默心算着它的发射频率，再预测出分布面积。
龙炎界教她听枪声，这些是她自己再临场琢磨出来的。
此时的她，已经不再像是第一次看到战场时完全慌乱而惊吓不堪了。
她尽量放平心，但精神是高度紧张着，在脑海中默默排演了几次后，等预测的机率越来越高之后，她才终于有了动作。
迅速地穿梭在枪林弹雨的缝隙之中，趁机观察着四处的情况。
因为时间太短。她根本来不及看到太多的讯息。
就在她快要死心时，眼角突然瞟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揉了揉眼睛，第二次还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尖上，对面那是荷的身影。
他们果然也是参加了这次联盟。
想到之前威廉向她说过，‘深渊’极少与人结盟，因为这里只有自私也只有利益，能为了共同的利益结盟，又能为了更大的利益背叛。
与他们的目的不一致，所以他们不屑与之为伍。
威廉虽然这样说，可是安若儿却又有一翻思量。
只怕得出这个结果。也是由很多的教训在前的。
而在这种地步受到教训。和外面的世界不同，不是磕个碰个，心里闹腾一些。
在这里，一个教训。可能就是一条命。甚至是更多。
身后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地面上也传来不一样的震动。
安若儿回头一看，居然是十几辆的装甲坦克，开了过来。
看到坦克上明晃晃的炮筒。安若儿只觉得后背都是凉意。
脑子里急得都快要打结了，这时候也想不出任何一个办法来。
她只有一个念头，这十几辆重型装甲决不能上去。
她快要急昏头了，最后一咬牙，站起来冲着那开在最前方的坦克跑了过去，一边用力地挥动着手臂。
她奋不顾身地冲出来后，拦着手臂直挺挺站在前面的道路上。
她的行为活脱脱便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但不管她现在的作法到底有多危险，又有多犯傻，这已经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失败了，赔上她一条命。
但要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是做不到。
斯康明训练军队军规最严格，一个教条大于天——那就是军令如山。
已经得到命令出阵的装甲队不会因为她的冲出阻拦而停下，甚至连速度都未减，方向也未变，就向她直挺挺地开进。
安若儿额迹全是汗珠，但她紧咬着牙关，也坚决不退半步。
“安——”
对面的荷发现了安若儿的背影，虽然她穿着敌方的军服，但他最后也还是看出来了，大声喊道。
所有‘深渊’的成员，凡是听到荷的大喊声，也都趁机看过来，却是一个个露出焦急震惊的神情来。
阿蒙第一个从中反应过来，他手举着枪，也奋不顾身地继续跑去，一路撕杀。
威廉与其他的‘深渊’成员也都马上跟着冲杀过来。
因为距离有些远，再加上之间的枪声炮声震天，直到他们杀了一段距离后，安若儿才听到了一点声音传来。
“……安……让开……”
她转回头，果然看到他们都冲在最前面，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却又少了几个。
一咬牙，她继续转回头来，神情更加坚定地看着已经开得越来越近的坦克。
地面上的震动也越来越大，让她全身的骨头都被摇得直发疼。
最后，她索性闭上双眼。
这是一场上了台，不死不休的演出。
他们退不了，她也退不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是这样死去的。
像个笨蛋，又是怎么也想像不到的壮烈！
她听着死神大踏步朝着她走来，就在他的大手将要紧紧扼住她的咽喉，将她吞得连骨头渣都要不剩下时，突然，一个尖锐的刹车声响了起来，像是一把利剑，硬是撕破了死神打下的结果。
安若儿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睛。
她不想死，一百个一万个不想死。
当她看到停在一旁的那辆军绿色的越野车，和已经走下车，大力关上车门的莫离，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莫离目光冷峻地盯着她。
装甲坦克已经离她不到十几米的距离了，一点速度都没有降下来，眼看是真的要从她身上碾压过去。
扬起的灰尘早已经扑到了她的身上，像是为即死之人做的最后的仪式一般。
莫离轻轻抬了抬手，目光依然冷峻地盯着她。
只是他这一轻抬，那装甲坦克竟然真的降下速度，并且缓缓停了下来。
第一辆停下后，跟随在它后面的那些也都同时停了下来。
不用死了。
安若儿虽然身体已经有些僵硬了，但是脑袋里还是窜出了这第一个念头。
她很想抬起手来抹下额头的汗，因为感觉那汗珠都要流到眼睛里了。
可是她其实浑身都已经湿透了。
定了半天，都回不过神，只觉得到现在耳朵里还是轰轰隆隆的，好像那装甲车根本没有停下来。
但是她眼睁睁地又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现在的那些感觉只是因为过于紧张，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所留下来的心理阴影。
能没有阴影吗？
要不是莫离赶来，又下令，此刻，她的下场……
又是一阵阵的后怕，她从手开始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刚才升起的那鼓气，现在一散，整个身形就撑不住了。
莫离朝她大步走了过来，她反能地就往后退，虽然他面具遮面，仍然能够感受得到他蓬勃散发出来的怒气。

第四一四章 算账

他绝对有理由生气的。
就是当众一枪毙了她，也不为过。
可是，她也决不肯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跟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战壕的，而是阵磊分明。
从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之中，莫离能看出她的想法。
形势所迫，她和他始终是隔着心的。
安若儿知道她现在的行为一定是触怒到他了。
打仗不是儿戏。
就在他们这里发生这些状况之际，那前面的战火仍是没有停过一分。
“深渊”的人还在浴血奋战，只是因为看到她没事了吧，他们不再强往这里冲。
其实想冲也冲不过了，他们十来个人虽然绑成一团，却也是呈现出孤军深入的态势来，情况非常危急。
莫离问也不问一声，抓着她的手，便把她往他的车子前扯着走去。
她嘴唇发抖，很想说点什么，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了。
回头再看着那些庞然大物，她担心焦急未减。
如果她离开了，它们继续往前开过去，那她所做的就还是白费力气的。
她哆嗦着嘴唇，看着莫离，想求他，又怕他不会答应她什么。
他能来救她，已经是冒着天下之大不匙了。
可是“深渊”那些人的命——
莫离没有看她，扯着她走得很快，没几步就把她带到了车子前面，打开车门。不由分说就把她用力推进了车子里。
“莫……”
她才抖着嘴唇发出一个音来，莫离再次挥了下手，这次用力有些大，挥过之后，便也一低头坐进了车里。
安若儿连忙往外看去，只见那些装甲坦克竟在一辆辆开始调转头，开了回去。
她马上明白过来，是莫离下得命令。
现在，也只有他才能有这个能力。
因为他是斯康明特派下来督战的。
但只有他们两个心里清楚，他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抓她。
安若儿发现外面还有异动。可是车子开得很快，她只好赶忙转过身去，趴在玻离往外看，只见有传令的士兵正举着黑旗。向战地中一遍遍地示意。
红旗冲。蓝旗战。白旗败，黑旗休。
威廉跟她讲过。
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情况会转变得这样好。
紧紧压着自己的脸在玻璃上，继续看着。可惜视线延深不下去更远的地方。看不到她最想看到的那些人，还有几个是站着的，他们是否真的可以先休战下去了。
莫离把她带回指挥部，那些头头脑脑几乎是与他们不分先后地就涌进来了。
她还来不及跟莫离解释，也来不及对他道歉。
他们看她的目光，就好像她是个祸水一样。
安若儿知道，今天的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