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卫庭莫名感到了一阵气短心促,倚赖的杀手锏失了效,他却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牌。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硬着头皮一脸诚恳地开了口:“爸,各位董事,我在和宇财团这么多年,对财团上下了若指掌,更为财团的发展呕心沥血,如果今后财团将由我带领,请相信我的一片诚挚……”
贺予涵斜靠在椅背上,嘴角逸出了肆无忌惮的笑声。
这下不仅连那几个董事,就连贺宁的脸上也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二叔,对不起,”贺予涵毫无诚意地道歉,“听你说诚挚两个字,实在是太好笑了。”
贺宁沉下脸来:“予涵,注意你的修养。”
贺予涵站了起来,彬彬有礼地冲着他行了个礼:“很抱歉爷爷,不知道你听了接下来我的话后,还会不会维持你的修养,”他看向贺卫庭,眼中的轻蔑、厌憎、怜悯混合在一起,仿佛一道淬了毒的利刃,射向那个卑鄙的男人,“设在J国的离岸账户,这些年一共用各种手段从和宇地产转移走了二点一五亿中饱私囊,不知道这个算不算二叔你的诚挚呢?”
傍晚的华麓山庄很美,山的尽头是一片翠色,天边涌起的红霞将这片翠色染上了别样的色彩,和山间那一团团樱花的粉色相映成趣。
贺予涵站在山庄口,极目远眺,这些日子以来压在心头那团阴郁之气终于有了缓解的趋势。
转移资产的资料一拿出来,贺卫庭便瘫倒在了椅子上。
贺宁气得浑身发抖,贺予涵一早就准备好了降压药,这才没让他的血压爆表。
贺卫庭的行为已经牵涉到了职务犯罪,和宇地产执行总裁的职务被当场表决撤销,贺予涵除了接替这个职位外,另外当选了和宇财团执行董事的职责,贺宁宣布,他名下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将会在不久后转让给贺予涵,至此,贺予涵将拥有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在慢慢完成各项权力的新老交接后,在不久的将来将以压倒性的优势掌控和宇财团。
谢宁疾步走了过来:“贺少,我已经安排人将老先生送回去了,车上有医疗设备,回去后徐医生会给老先生再会诊一次以防不测。你的二叔和你的堂妹还在,可能没脸见人了躲在房间里没见出来过。还有,医生已经来了,贺少你感觉怎么样?还是先回去歇一会儿吧。”
他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只是眉宇间还是流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贺予涵的高烧未退,刚才在会议室里的几个小时都是强撑过来的,他在外面完全帮不上忙。
贺予涵瞟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谢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补充说:“纪小姐和她的朋友下午三点就离开了,没有和你二叔、堂妹照面,现在应该到家了。”
贺予涵的眼神松懈了下来,脸色却愈发惨白了,撑了一个下午,的确有点吃不消。“记着,你和阿卓一定要安排好,千万不能再让贺家的任何人或事再伤害到她了,”他叮嘱着,神情黯然,“以前是我太自信了。”
谢宁点了点头:“你放心。”
贺予涵怔怔地看着那条通向外界的鹅卵石路,想象着纪皖巧笑嫣然和卫瑾彦走在一起的模样,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自嘲地笑了笑,喃喃地道:“不和我在一起,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强迫自己忽略心脏深处的疼痛,贺予涵转身朝里走去,没走两步便听到有个热情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肩膀上同时被重重地拍了两下,他原本就头晕,差点没被拍趴下了。
“予涵,你还在啊,”程三板惊喜地说,“早知道叫纪皖他们晚点走了,我们还能一起吃顿晚饭聚一聚。”
贺予涵转过身来,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记得她吧?就是我们的班长,不苟言笑的那个,”程三板热情地帮他回忆,“我们几个男生都很佩服她,高二那会儿打工好像拼命三郎似的,成绩还那么好。”
谢宁有些着急,刚想过来替他解围,贺予涵却用眼神示意他稍等,忍着脑袋上针扎似的疼痛和程三板并肩朝里走去。
“我记得皖……纪皖她家里条件不算很差,怎么会勤工俭学呢?”贺予涵试探着问。
“她瞒着家里的,和她妈说在上一个培训班,自己在假期里接了好几份工,饭店、家教、翻译,”程三板叹了一口气,“一连几个假期都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贺予涵呆了呆,他想起了纪皖那精湛的刀工和厨艺,难道都是那时候打工练的?“她缺钱吗?”
“我们那时候也很纳闷,”程三板回忆着,“后来问了田蓁蓁才知道,她那会儿因为她妈生病欠了人家五万块钱,非得自己还掉,我们想帮她她也不要,一直折腾到了大二才把这钱连本带利还清了,她把钱打回人家账户里的时候请我们几个吃了一顿饭,那天晚上田蓁蓁吓得还给我们打了电话,说纪皖躲在卫生间里哭,她很害怕会不会出事。”
第67章
贺予涵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弄懂了这段话每一个字的含义。
高二开始打工赚钱。
五万块。
大二把钱连本带利还清了。
还完钱以后躲在卫生间里哭。
……
难道这就是贺卫芳所说的“拿了五万块买断了你们俩的感情”的真相?
他的脑中一阵晕眩,踉跄了一步,谢宁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绷着脸对程三板说:“不好意思,贺少身体有点不舒服,以后再聊。”
程三板慌了手脚,一叠声地应了“好”。
贺予涵挣脱了谢宁的手,拖着脚步朝别墅走去,每走一步,眼前就会掠过那天纪皖几近惨白的脸和瑟瑟发抖紧拉着被子的双手。
好像一把把尖刀扎在路面上戳入脚心。
他明明知道纪皖不是一个贪慕虚荣和金钱的人,却为什么会被魔鬼诱惑,在纪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说出了那么一番几近诛心的话来?
他真的配说爱纪皖吗?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贺予涵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递给了谢宁,他不想接,深怕一接电话就恨不得冲到听筒里把里面那个女人揪出来,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谢宁一边打开别墅的门一边接通了电话,语声和煦如春风:“姑姑你好,贺少在睡觉,对,他发烧了,资金……我正在审查那个项目的资质……我知道,但这是公司正常的流程,姑姑你不知道,这阵子贺先生那里盯得很紧,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不能给他留下把柄,所以就耽误了一些时间,姑姑你放心,贺少向来最尊敬你,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处理你的事情……”
挂了电话,谢宁一看窝在沙发上的贺予涵顿时急了眼了,贺予涵脸上的潮红又泛了上来,额头滚烫,整个人看起来都昏昏沉沉的。
“阿卓,”谢宁叫了一声,“走,赶紧送贺少去医院。”
“不用……”贺予涵喃喃地说,“我……活该……”
“你胡说什么啊,你要是有个万一,纪小姐还不是随你的二叔和姑姑搓圆搓扁吗?”谢宁急得下了一剂强心剂。
“对啊……皖皖……”贺予涵猛然惊醒,挣扎着想要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去查一下我姑父……姑姑要这笔钱这么急……我怀疑有问题……”
这两天一晚的旅行虽然意外频出,不过最后还是很尽兴,晚上大家一起在际安市搓了一顿才各自告别,纪皖和田蓁蓁一起回到了公寓。
田蓁蓁累坏了,一到家就把自己抛在了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瘫着,纪皖有强迫症,取出了旅行袋里的东西整理清洗。
“哗哗”的水声传来,田蓁蓁的脑子咕噜噜一转,叫了起来:“皖皖,卫瑾彦那个女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个纪皖就心烦意乱,她不想再和路青檬他们这帮人再扯上关系,也就没去了解卫瑾彦的感情近况,可这件事情到底是因她而起,没解决掉,心里总好像被搁了一块异物,难受得很。“不知道,今天也没见他女朋友过来,难道是黄了?”
“黄了也正常,其实吧,我觉得卫瑾彦对他那个女朋友挺冷淡的,还不如和你在一起时温柔体贴,”田蓁蓁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俩又是青梅竹马,难道就没擦出过什么爱的火花?”
纪皖愣了一下,不由得汗颜:“你别胡说了,瑾彦这个人比较内敛而已,和我熟了相处就轻松一点。”
“哎哪天我帮你试探一下?”田蓁蓁来了兴致,“如果你们俩现在都没对象,那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啊,如果有感觉可以省掉谈恋爱的步骤,直接结婚。”
“你别乱来啊,”纪皖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甩了田蓁蓁一脸水珠,“朋友之间最忌讳这个,到时候连朋友都没得做,我和瑾彦这样挺好,一辈子都是彼此最亲的伙伴。”
“好吧,”田蓁蓁泄了气,过了片刻又不死心地打起了精神,“皖皖,我妈有个朋友的儿子,名牌大学毕业的,在一个学院当老师,谈吐、长相都算上乘,你要不要见一见?”
“不见。”
田蓁蓁没了声音,纪皖有些纳闷,正想解释两句,她的腰被人从后面环住了,后背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脸庞。
“皖皖,”田蓁蓁闷声说,“你别灰心,让贺予涵这个人渣去死,你一定能找到你的第二春的,幸福给他看,气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