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巧得很。”岑碧青声色淡然的插了一句。只可惜酒杯和衣袖挡住了大半张脸，砾姿看不清他的神色。
“说巧倒也不巧。”砾姿似乎在特地解释些什么，她说，“这大好的夜色难不成就这么白白的浪费了？吐纳月华不是咱们妖族常做的事情。”
“今儿不是没有月亮么？”青碧水不假思索的说。因为说得太快，她甚至在说完后还特意的看了看天空，脸上满是疑惑。
岑碧青不语，只是给自己的酒杯又斟上一杯。很显然，他是怀疑了。第一次遇见能说得上一声巧，第二次也可以，只是这其中间隔的时间未免也太短了。西湖水族不少，才大半年的时间，就这么又遇见了，难免有刻意的味道。
拧了拧青碧水的小脸，砾姿笑道：“难不成没有月亮就不能修炼了？就你这惫懒丫头，是怎么凑巧赶上了那百年难得一见的帝流浆的呀。”
帝流浆是妖族修炼的关键，寻常动物修炼不过是本能，在侥幸沐浴了帝流浆后才是开启了零智，算是真正的妖精。以往帝流浆是庚申夜月华中含有的灵性物质，虽说少见但也不稀罕。可是近千年世道大变，帝流浆也变得神出鬼没起来，再也无规律可循。上次帝流浆出现已是三百年前。三百年毫无踪迹，于是世间流传，这帝流浆如今要九百九十九年才出现一次。
青碧水满打满算才五百年修为，她炼化帝流浆的时间也就大概是五百年前。那时候的帝流浆已经算是很珍稀的了。以青碧水目前这个状态来看，这丫头能修炼成精还真算得上是福缘天降。
“我那时候还是山里的野蛇，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日日都在夜光之下，哪日出现帝流浆，与我干系不大。反正是都能碰见的。”干笑几声，青碧水补充说：“我才不是惫懒丫头，我以往修炼可勤奋了。”
“所以说，修炼还是得夜以继日。不然什么时候因为偷懒而错过了大机缘，那非得哭鼻子不可。”砾姿只是拿眼睛瞅了青碧水一眼，却是满面的风情。她如娇似嗔的又开了口：“怎么往日勤奋，如今却懒懒散散的。”
报恩是白素贞的大事儿，青碧水虽管砾姿也叫作姐姐可到底比不过同白素贞的情谊。再加上没有同景儿的熟悉，她也就含糊说道：“这不是有事儿绊住了么，我不是故意的。”
砾姿本就心思不纯，见青碧水说得不太明白，思维就会自然而然的往自己想像的方向去偏移，结果一个说的是这，一个理解的是那。
对于两个丫头的叽叽喳喳，岑碧青没太在意，反正她们说的与他关系不大。他虽然怀疑砾姿报有一定的目的，但也不想太理会。砾姿若不是恶意，就随她乐意；若恶意满满，在有防备的前提下，他也自信自己能处理得好。被一个修为低太多的女妖暗算到了，他岑碧青还丢不起这个人。
虽有心套话，可当着岑碧青的面砾姿还是不敢拷问得太露骨。她心里考量的事情太多，对着同青碧水的对话就多少有点反应不过来。青碧水心思单纯不爱往话里深究，相应的也反应忒快，常常一句无心的话语就把砾姿预备好久，内涵多多的句子给堵了回去。这些都让砾姿头痛抚额，心里塞得慌。
砾姿的反应让青碧水掌握了对话的主导，渐渐的便歪了砾姿预期的主题。青碧水指着青嫩的荷叶说：“砾姿姐姐，这西湖的荷叶我若移些回去，挖个池子、摆个大缸放进去，你说到了夏天会不会花开得很漂亮。”
因把话题强行转换回去太刻意，砾姿也只好顺着回答了：“胡闹，这荷叶无根无须的，你移植回去如何能成活。除非你下水挖了水底的莲藕，连根一起移植回去。”
“真的吗？”青碧水听信了，瞪大了眼睛就要往水里跳，“砾姿姐姐你看着，我这就去挖莲藕。”
岑碧青长袖一甩，将身子湿了一半的青碧水又给拉了回来：“胡闹！说风就是雨的。人家新长出来的荷叶碍着你了，你非得挖了回去。这么来回一折腾肯定活不了。”
“怎么活不了了，砾姿姐姐都说了。我连着一起挖，不伤它一须半毫……”青碧水还要呛声，“我挖两株回去种种又碍着你了？这西湖又不是你家的。”
瞧着这一切砾姿捂嘴偷笑，但岑碧青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又让她把笑声给憋了回去。整顿了下情绪，砾姿才柔柔笑道：“我也不过说说，哪里就真的懂了。不过看着凡人种莲藕似乎也有些麻烦，想必也不是我想的那么容易。”
“啊……”青碧水失望得连眼角都像耷拉下来了一般，“可我真想拿回去种种。等开了花那可多美呀。”
一会子还接不上话了，砾姿下意识的瞄了瞄岑碧青的脸色，见他依旧冷冷的也只好硬着头皮圆下去：“你要种荷花也不定非得从西湖挖呀。”思前想后砾姿灵机一动：“我看见凡人屋里种得可不是湖里的这种莲花。那个叫碗莲，便是屋内都能种活的。到时候姐姐陪你去集市买些回来。”
虽说心里想的最后都得到了满足，可最后散场的时候青碧水心里总还是觉得空落落的。她似乎觉着因为什么的打搅，这一夜玩得并不尽兴。看着砾姿没入水中产生的涟漪，她只当是之前砾姿没去找她玩造成的。
砾姿说是太阳出来了怕晒回的水底，实则是游到了西湖的另一边。她拨开水草，从中唤出了一只大鳖：“这是龙后娘娘赐下的破界丸。你可要早日炼化恢复修为，不然可是白白浪费了娘娘一颗上好的丹药。另外，有只青蛇精同岑碧青似乎私交不浅，你且多注意些，有什么动静只管通知我。你若是想报仇就好好配合。”
大鳖摇头摆尾表现得很是巴结，砾姿也就一脸不屑的说完就走。待她走远，那口不能言的大鳖居然开口说话了：“什么破界丸，你鳖爷爷我不用都能破开那半龙小子留下的封印，只是不过慢些而已。西湖龙宫也太小气了，这么点东西还拿得出手。龙后亲自来了还差不多。一个小小的蚌珠就想指使你鳖大爷，门都没有！”
☆、第17章 断桥初遇
清明时节雨纷纷，原想着会天上下雨的。可一到了清明节当日，居然一早就出了大好的太阳。白素贞伸手替青碧水拉了拉衣角的褶皱，笑道：“你说的那个鱼大哥果然神通了得。这清明时节出了太阳，想必是极好的兆头。”
撇了下嘴，青碧水说得叫一个口是心非：“哪里是他的神通。明明是姐姐的缘分到了。既是缘分到了，那就合该姐姐今儿一天顺顺利利的，早点找到恩人好早点报恩。”
“你这丫头！”白素贞摇了摇头也不多说，拉着青碧水就出了门。
“唷！这不是白娘子和青丫头吗。你们姐两个也是该出门逛逛了。”街坊邻居虽都忙着自家的过节准备，可看着姐妹两个也还挺热情的。
“可不是么，姐姐在家猫冬，一整个冬日都没怎么出门。”如今青碧水同街坊们混得挺熟，遇见邻居的关心也知道怎么恰当的应对回答了。倒是白蛇一愣，然后看着自己妹妹娴熟的同街坊邻居问好。
“你姐姐是大姑娘了，自然会有大姑娘该有的样子。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生了个陀螺屁股坐不住。”乡里乡亲的，说话看起来不甚文雅，可语气里的亲热劲儿是怎么也遮盖不住的。
一位大娘从自家篮子里掏出用荷叶包好的吃食，递了过去：“青娘子拿着。出门踏青哪里有不带吃的的。年纪轻轻的果然办事不太周全。”
“哪能拿您的东西。”青碧水连忙摆手拒绝，“我们姐妹也就出去透透气玩，去西湖边逛逛，看看白堤、苏堤还有断桥什么的。到了点就回来。”她又指了指大娘的家人：“您这一大家子人要出门，匀出了东西给我们，到时候哪里够吃。”
说到这份上，大娘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嘱咐着姐妹两个注意安全，要小心那些个登徒子、浪荡汉还有纨绔子弟。
出了双茶坊，白素贞一脸笑容的看着青碧水，一副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模样。可青碧水却有些心虚，被她看得心里惶惶的。
“青儿是长大了，如今姐姐都不如你了……”白素贞叹息的开了口。
青碧水瞪大了眼：“咦！姐姐不说我没辟谷，老是找邻居蹭吃的？”
“你呀！”白素贞点了点青碧水的额头。听着青碧水说得话，她完全是哭笑不得：“让你辟谷是为你好。就算是不吃凡俗食物，难不成还会饿着你。”
捂着额头，笑容里还带着撒娇的味道，青碧水说：“我不是嘴馋么。再说了，人家大娘多热情，我若是老拒绝也不好。”
“你这张巧嘴就是会说。若是因为凡间烟火而流连红尘没法子脱身，到时候看你怎么办。”虽是嗔怒，可白素贞还是说不出狠话。
“我不是还有姐姐你么。”青碧水拉着白素贞的衣角，可怜巴巴的一副小模样。
这情况，白素贞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是发不出来了，心里软成一片。她只是在心里念叨着：日后不论什么情况，都要想办法护着这傻丫头。
在和煦的阳光下，春日里的西湖格外的美。正是踏青的好时节，加上天气又好，西湖边难免游人如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