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猛然间亮起来,甘氏愤怒的推开大门,就愣住了。
眼前是他们那个土坯盖瓦的破屋子,张氏怀着身孕,挺着大肚子,面容年轻。刘氏也是二十多的模样,就连聂老汉都年轻了很多。她看向院子里的两个小娃儿,十岁的聂大郎紧绷着小脸,眼眶红红的,白净的小脸两边都被打的红肿起来。
甘氏心惊不已,这不是大郎小时候?她咋会?
刘氏听她骂自己,又惊又疑,“娘!鸡蛋明明就是他这个小贱种偷得,你咋赖我!?”
“老大媳妇儿怀着身孕,让她多吃俩鸡蛋,你就偷拿家里的鸡蛋。拿完了还诬赖一个小娃儿!给大郎按上小偷的名声,你让还咋抬起头来!?”甘氏心思没动,话已经出口了。
刘氏拍着腿就喊冤枉,非说鸡蛋是聂大郎偷的。
甘氏看着小小的聂大郎,眼眶湿润,她这是又回到了大郎小时候吗?难道,老天爷看她死不瞑目,让她重新再来一次!?
“大郎!奶奶相信你,你不会偷东西的!”甘氏有些哽咽的伸手摸摸聂大郎的头。
“奶奶…”聂大郎感动。
“疼不疼?”甘氏看他小脸被打的红肿,心疼道。
聂大郎笑着摇头,“不疼!我没有偷鸡蛋!”又强调解释一遍。
“奶奶知道你没偷!偷鸡蛋的…”甘氏说着扭头看向刘氏,眼神凌厉如刀,“刘氏!你要是再打骂大郎,自己偷了东西诬赖人,就给我滚回你们刘家去!我们聂家不要你这种媳妇儿!”
刘氏看她突然对自己发火,直接上来就放狠话要把自己赶回娘家去,顿时被震住了。婆婆这是咋了?突然对她这么狠!?
甘氏眼神落在张氏身上,阴阴的闪着寒光,叫上大郎,“你帮奶奶烧锅做饭,奶奶给你煮个鸡蛋吃!吃完脸上就不疼了!”
“我不吃!我去烧锅!鸡蛋我不吃!”聂大郎忙道。
这么懂事的娃儿,要是好好待他,又咋会变成冷漠绝情的诅咒他们!?这一次再也不会了!她绝对不能二房欺负大郎!不能让老大两口子害大郎!
甘氏一手拿了俩鸡蛋,想想没有煮,直接炖了,看着聂大郎吃。
聂大郎不知道为啥这个奶奶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了,推不掉,只得在她慈祥的注视下,吃了炖的半碗鸡蛋。
刘氏的脸拉的比驴脸还长,黑的像锅底一样。
张氏也连看了好几眼聂大郎。
之前甘氏从来没多注意过,这么一仔细留心,发现刘氏恨不得打残聂大郎,把他撵出去,张氏眼里没有一点真实的疼爱关切,和看聂三郎的慈爱仔细一看就不一样。
甘氏心里发凉,怪不得,怪不得大郎对聂家那么绝情,不帮不扶,还断绝关系。不光因为老大两口子害了他,是聂家没哪个真心疼爱他的人,没有暖过他的心啊!
她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对大郎好!绝对不能让悲剧再发生!就算将来他们都粗茶淡饭辛苦的过一辈子。
留心之后,甘氏越来越心惊,心寒,怒恨。大郎那么懂事,听话,小小年纪啥活儿都干,从来不跟弟弟抢吃的,刘氏打骂,聂老汉喝喊咒骂,聂二贵嘲讽,聂三贵鄙视,聂大贵只会叹气不管不问,张氏虚假的让她想打烂她的脸。
就连小小的聂二郎,也指着聂大郎的骂他小野种,白吃白住他们家,拿石子砸,朝聂大郎撒土。
甘氏觉得她的心疾像是又犯了,闷疼闷疼的透不过去。她咬咬牙,做个恶婆婆,开始对刘氏打骂,让她干家里的活儿,地里的活儿。张氏生了聂梅,坐月子也要干家务,娃儿自己照顾,活儿自己干,不让聂大郎帮她干。
聂二郎这个亲生的大孙子,也照样上手打,打的他不敢再骂聂大郎,不敢打他。教导聂三郎要和大哥一边,对大哥好。
村里的传言渐渐多了起来,说甘氏不是个好婆婆,对不是亲生孙子的聂大郎那么好,反倒对自己亲孙子对自己儿媳妇又打又骂。
甘氏知道肯定又是刘氏在外面添油加醋说的,叫了聂二贵说话,他也不咋喜欢刘氏,说再花银子给他重新娶一个。他这个时候很喜欢靠杨柳镇村子的一个小寡妇,甘氏说给他娶回来,让休了刘氏。
七出理由,刘氏好吃懒做,偷东西,不孝敬公婆。好吃懒做不孝敬公婆这个没啥实质性的证据,但偷东西甘氏抓住过不止一回。
聂二贵还真心动了。那个小寡妇命苦,嫁了半年丈夫就死了,婆婆对她好,拿她当闺女,要给她再找一家,但说了几个人家都不愿意,说她命硬克夫。甘氏记得,她长得娇小玲珑,很是勤快能干,聂二贵后来差点跟她搅合在一起,怕被克着,又被她打了一顿才断了。
现在甘氏支持他,聂二贵的心顿时就热了起来。
刘氏知道后,简直吓坏了,又哭又闹的,把娘家人叫过来一群,要打聂二贵。
甘氏说她偷东西了,刘家的人让刘氏跪着认错,跪到甘氏答应不休了她。
刘氏跪了一天一夜,村里的人也来劝她,聂二贵也心软了,甘氏看着聂二郎,这才算作罢。立下规矩,刘氏再混,立马拿了休书滚蛋。
甘氏开始给聂三贵说亲,想尽快把聂三贵的亲事定下,然后分家。
分家的话一出来,聂老汉第一个不愿意,就闹了起来。
甘氏态度强硬的把二房分了出去,拿了家里存的几两银子,给二房盖了三间土坯房,木栅栏围了个小院,拎了口锅分了出去。
聂二贵不愿意啊,哭着求着不分家。
甘氏说她做了个很不好的梦,梦到了聂老汉瘫痪了,聂大贵断了胳膊,张氏断了条腿,二房招鬼,三房没有儿子。找算命的算了卦,他们家必须分家,才能安生。
二房分出去后,甘氏想把大房也分出去,让大郎跟着她过。可是手里没有银子了,光靠土坑抛食儿那点,一家人吃不饱穿不暖的。
她想到了生豆芽,想到了水煮鱼,想到了小龙虾。
可是她又有些不敢。这些东西都是云朵会的,她要是再做这些挣钱……聂家的结局,会不会还变成那样的惨状?
不!不会的!她会看着不让老大两口子害大郎。云朵……那也是个心善的娃儿,要不给大郎订了她,这样也不拆散他们俩?
有了这个想法,甘氏路过花石沟的时候,有意无意的从云家二房门口转悠。见到了年轻的云铁锤和杨氏,见到了云英,见到了云光孝,却没见到云朵。
甘氏打听了下,杨氏没有生云朵。她奇怪不已,杨氏第三胎明明是个闺女,就是云朵啊!她比大郎小七岁,现在也该三四岁了的。咋没有出生!?
没打听到,甘氏只好作罢,回家看着聂大贵和张氏,话里话外敲打,暗示害人要遭报应。说聂大郎是聂家的恩人,是福星。没有了大郎,聂家就要衰败,没有儿孙了!
一连两年,甘氏就严防死守,看聂大郎渐渐长大,身体健康,聂大贵和张氏也没有再起害死聂大郎的心思,微微放下心。
等了两年,没听到杨氏生云朵的消息,甘氏看着家里越来越窘迫的境况,决定生豆芽卖。大郎年岁越来越大,也该说媳妇儿了。
家里生了豆芽,二房的人不愿意了。
甘氏低价给二房,让他们去杨柳镇卖。让聂大贵和张氏去远一点的地方,大石桥镇卖。她领着聂大郎卖最近的青阳镇,下乡走街串巷的卖。
家里的进账越来越多,日子也慢慢好起来了。
甘氏看着渐渐长大的聂大郎,清俊健朗,很是欣慰。
拿着银子给聂三贵娶了媳妇儿,把青阳镇交给他和柳氏去卖。她带着聂大郎依旧走街串巷。
豆芽菜越卖越好,银子也挣的越来越多,甘氏卖了块宅基地,盖了三间瓦房,东西厢房,一个四四方方的院,留着给聂大郎说媳妇儿,成亲就分家让他和媳妇儿小两口单过小日子。
这一决定激怒了二房,三房也不满。
张氏拉着聂大郎让他和大房一块,不能占甘氏的便宜,这样不公平让二房三房都有意见。
甘氏看是她有意见,态度强硬的做主,把新院子给聂大郎,还从镇上瞅了个识字的闺女,为聂大郎定亲。
她觉得自己这样做主,改变了聂大郎的一生,虽然他没有和云朵一块的富贵和权势,但现在的日子也能过得下去了。以后有她看管着,几房的人都不敢咋着聂大郎。
正在她觉得放心的时候,聂大郎割猪草的时候被毒蛇咬了。
甘氏吓坏了,“大郎!大郎你醒醒啊!”
聂郎中叹口气摇摇头,“大郎被毒蛇咬了脖子,现在已经……节哀顺变吧!”
不!不可能!大郎咋可能会死了!?她一直保护着他,他也一直健健康康的啊!甘氏接受不了,明明一切都改变了,为啥大郎会死了!?他死后,那聂家是不是还像梦里那样,四郎之后,再无子嗣!?
“这毒蛇咬也是咬腿,咋会咬住了脖子?蛇又不会飞!”聂里正说出疑惑,觉的这事儿蹊跷。
他一说,抬聂大郎回村的人也觉得蹊跷。聂里正纠集了聂山根和几个大半小子没事儿,就到山上抓毒蛇,可以卖钱,也防着谁再被毒蛇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