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三郎脸色涨红,满脸羞愧。
红儿看他的神色,继续道,“当初漏下的二十多两银子,肯定不是大房一家的银子,二房和三房都在逼着要那个银子还有利息!家里这半边宅子能保住,外面的鱼塘和花圃早晚都保不住!你也没脸再在白石村过下去了吧!?村里的人看咱家的眼神,你还抬得起头!?”
聂三郎蹲在地上,捂着脸,羞愧无助的眼泪涌出来。
红儿叹口气,握住他的手,“聂良!我们离开这吧!离开南平县,去一个没人知道这些事的地方,至少不会受人脸色,不会抬不起头。聂大人那边,要是有用得着的咱们,咱们再赴汤蹈火!去外地,咱们可以干活儿,可以摆摊儿,挣了银子再捎回来给家里点维持。至少离开这个家里,我们还能求个一儿半女的!”
聂三郎心中振动,最后一句话说服了他,哽咽着道,“那我们能去哪?”
见他松口,红儿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去临江吧!我老家是临江的!我家虽然也穷,但没像你们家这边的那些人一样!那边我也熟悉!”
听去她家那边,聂三郎又不太情愿了。
红儿见了立马改口,“临江很大!要不我们离远一点的小县城!不去我们家!”
聂三郎思考了良久,最终答应了下来。
红儿觉得事不宜迟,站起来就要出去,“我是清园买的人,卖身契还在清园,我要走,得征得清园的同意!不然就成逃奴了!我去一趟清园!”
“你…你现在去……”聂三郎话有些说不出口,不现在去,白天也没法出门去。
红儿见他想到了,就冲他一笑,悄声出门,抹黑来到清园门外敲响了大门。
万淼守夜,见是她,忍不住皱眉,“少爷少奶奶都歇下了,你有啥事儿?”
红儿先告罪一声,说是找罗妈妈,她把事情跟罗妈妈先说一遍。
罗妈妈出来见她,听她要和聂三郎离开南平
郎离开南平县,眸光闪了下,“这事需得征得少爷和少奶奶应允,你先回去,明儿个给你答复吧!”
红儿应声,跪下磕了头道谢,离开。
聂子川还没睡着,云朵已经睡着了。
罗妈妈没有当即就传话儿,而是回了屋歇下。
次一天一早醒来,云朵懒在床上不想起,拉着聂子川也不让他起,“继续睡!”
她每次小日子都嗜睡,但睡的多了,头容易昏沉,没有精力。聂子川知道她再睡也睡不好,小六小七都起来和万琴罗睿跑出去了,抱着她也起来。
一张热乎乎的帕子蒙在脸上擦过,云朵打着哈欠,微微噘着小嘴才算不情愿的起来。
梳洗好,万妈妈和画眉几个摆了饭。
罗妈妈主子吃过饭,没有急着去吃自己,回禀了红儿的事儿,询问云朵和聂子川,“是不是放他们出去?”
“红儿的卖身契在哪?”云朵问。
“在咱们这里!”罗妈妈回她。
云朵点了下头,“他们愿意走,就放他们!”卖身契在她手里捏着,多少也管点用,以防以后再有什么事儿。
红儿得了吉祥传的信儿,直接跑过来谢恩,又请求让他们到外面摆摊儿卖鱼和小龙虾,生豆芽菜,还有胡辣汤。
“胡辣汤?”云朵挑眉。
红儿没有隐瞒,直接说了,“少奶奶!奴婢去镇上喝过姜家早点铺的胡辣汤,有淀粉不难做。奴婢在家里也试过,味儿不一样,样子也不一样,就是名字也叫胡辣汤!”
她自己也能琢磨出胡辣汤,也是个灵巧的人了。云朵见她没有隐瞒,上下打量她一眼,也没多追究,同意她跟着聂三郎离开南平县。
红儿千恩万谢的磕头,只要能离开这聂家的人,她和聂三郎一定能过好的!
罗妈妈拿了二两银子赏她,“你虽然没有进过清园当差,清园买了你,你也算是清园的人!这是少奶奶赏你的!”提醒她,她的卖身契还在清园。
红儿很清楚,拿着银子又谢了谢,朝着正房又磕谢了一遍,拿着银子回了聂家大院。
聂三郎看着银子,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流。
聂大贵不想让聂三郎离开,要么也带着他一块走。
红儿可不愿意带他,聂大贵看着老实诚恳,却内里藏奸,带着他走,清园那边就肯定不同意了。他还得留下伺候聂老汉吃喝拉撒呢!
聂大贵想跟着一块走,也是想躲避这个地方,躲避聂梅张氏,陈家的人,还有二房三房。要一直留在这里,他……有聂三郎在,生个孙子,他可以忍着。可儿子要是走了,留他一个人在村里应付那些人,他也应付不来!
聂三郎对张氏和聂大贵又失望又心寒,看着闷不吭声老实诚恳的爹,慈爱温柔的娘,却是迫害恩人,连番数次的逼害,算计人家。他现在无法面对。
红儿见他不想带聂大贵,也不提走的事,也不收拾行礼,只说有这个想法,但清园不给她卖身契,拿银子赎都赎不回来。
聂大贵心里开始盘算着,拿几两银子把红儿的卖身契赎回。
聂家二房那边又开始闹了起来。
村里的人已经兴趣不大了,只有些闲的没事儿上了年纪的人和跑着玩的小娃儿去看看。
柳氏去看了下,抱着小娃儿又到清园去借奶,说是聂二贵已经出去找奶羊了,她看小娃儿可怜,给看照几天,“这么冷的天,小娃儿又有病,不好好看照着,怕是难活!”
云朵听了一堆她可怜小娃儿的话,心里有些不耐。真要同情心那么旺盛,直接收养不就行了!?
柳氏看她眉宇间有些不耐,忙停住话不再多说小娃儿事,说起聂家二房和聂梅张氏,陈家人又闹起来的事儿,“这下怕是要闹到官府了!”
陈三娘昨儿个就死了,他们难道不是先买了棺材寿衣,通知她娘家人,好歹把人给葬了!?云朵皱了皱眉,没有跟柳氏多说。
万妈妈很快端了牛乳过来,看她喂的慢,“这么慢悠悠的,等会牛乳就凉了!”看不下去,接过小娃儿抱着,速度不慢的喂小娃儿喝了个饱。
云朵端了奶茶,低头慢慢的喝着,不再说话。
柳氏看小娃儿吃饱,打个饱嗝儿,又睡过去,云朵也不想再跟她多说,恐招了她厌烦,抱着小娃儿离开。
画眉看着她出去,拉着脸小声道,“借着个小娃儿来要奶,跑到少奶奶跟前显摆她的同情心。既然觉得小娃儿可怜,自家养着啊!光说有个屁用!”
喜鹊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过是想靠这个沾点好儿!”
画眉哼了一声,“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心思,是好的还是坏的!真当我们少爷少奶奶看不出来呢!”
喜鹊笑着低头做手里的针线活儿。柳氏想耍小聪明卖好儿,只会让少奶奶更加厌烦她!
吉祥和如意时不时的汇报外面的消息,不过没有一遍又一遍的汇报给云朵和聂子川。
聂家二房又打了一家,两败俱伤。打不动了,停歇了下来。
陈婆子逼着要赔偿,聂梅只想待下去,不想离开。
刘氏手里有点藏银,却也不多,没有办法哭着找聂二郎帮忙。
孙莹儿大门闩着,带着儿子躲在家里,外面的事儿一点不管不问。事实上,她想带着儿子回娘家,聂二郎不让她回,让她留在家里看家
在家里看家。到时候家里没人,有人强闯进了门。
强闯进门又有啥多值钱的东西!?孙莹儿有些不屑,不过也没忤逆他,带着儿子在家里做针线。
张氏还是想回大房,得空,出来到聂家大院的门外哭求,叫三郎。
聂三郎痛苦的抱着头,躲在屋里。心里想离开的心情越发迫切。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红儿像往常一样做好饭,劝着聂三郎多少吃点饭,“作坊的活儿……你明儿个还是去吧!那边没说不要你,要是不去,让别人顶上了,这份工钱就没了。”
见她劝着聂三郎还去作坊干活儿,聂大贵放松警惕,折腾了两天,没有吃好睡好,夜里就睡的有些沉了。
红儿抹黑,只收拾了些细软,给聂大贵留了信,带着聂三郎半夜悄悄出了门,顺着大路,直奔南平县。
夜风呼呼的吹着,打在脸上又冷又有些刀子刮一样的疼,聂三郎却觉得心里无比的开阔感,走出很远,扭头看黑暗中的村落,跪下磕了三个头。
红儿也没问他磕给谁的,随着他跪下一块磕了三个头,催促着他快走,“半夜的时间,咱们还走不到南平县呢!得快着点了!”
“嗯!”聂三郎看她脚步飞快,也跟着她快步走。见她一点不怕,那架势比他还…勇敢。就是勇敢!她一个女人,比他果敢,比他勇敢!还把他带出来,远离那个泥沼!他心里忍不住升起奇异的感觉。
红儿一边走,一边跟他讲他们出去的打算,“我跟少奶奶请求了,她允许咱们摆摊卖胡辣汤!到时候再生点豆芽,做上鱼。胡辣汤加上肉和那个胡椒,味儿也都差不多。那些包子我也学会了,灌汤包也不难包,赚不多少钱,总能糊口!咱们慢慢的琢磨,越做越好吃,日子也就能慢慢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