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高举起双臂,无限伸展,忽然之间又好像紧绷到极致的橡皮筋,松软的垂下。他俯身向前,把手里那本原来放在最下面的书,妥当的放到几本书之上。
“做早饭?”
厨房里的安星抬头看了一眼专程走过来喝水的何光熙,对于这种显而易见的搭讪,她选择置若罔闻。
“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故意过来搭讪。客厅里的水放了一夜,我怕里面积灰。”
从来没听说过灰尘除了会三百六十度旋转,还会往带着密封盖的凉杯里钻。
安星若有似无的恩了一声。
何光熙像只马戏团里听到指令的猴子,兴奋的窜到里面,跟在她身后,说:“当然,你现在腿脚不方便打扫,我能理解。”
安星点点头。
绕过身后高大的障碍物,拿着黑胡椒碎在煎好的溏心蛋上撒了一层。
“我最喜欢黑胡椒和溏心蛋了。哈……哈……”
何光熙眼看着安星左手拿着餐盘,右手端了碗白粥,走去餐厅。徒留他一个人在厨房,却找不到再多一份的黑椒溏心蛋。瞬间冰冻的笑容仿若将他拖进了地下室的冷藏窖,僵硬的不行。
他回身看了看电饭煲里的白粥,心想这东西总归不能只有一碗。清粥小菜当早餐,也算勉强过得去。
合上电饭煲,他惊喜的发现一碟“藏”在后面的肉松,压得结结实实,像块儿还没烧好的小砖头。
“休想拿小孩子的吃食糊弄我。我只要溏心蛋!”
何光熙决绝的转身,身体已然向前倾斜,脚步却纹丝未动。
安星逆光坐在餐桌前,背后铺了一层又一层骄阳,暖得让人心头发烫。对面的凳子腿噔噔两下,一前一后落在地上,描着几片绿竹叶的纯白骨瓷小碟不偶然的出现在她眼前。
她垂着眼帘,专心致志的舀起碗里的白粥,阳光像揉碎了的星星浮在她周围,沉静美好。
何光熙看着,忽然想起三毛的《如果有来生》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尘土里安祥,
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阴凉,
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
他第一次听到这首诗是很小的时候,那个春天,微风和煦,在爷爷家的院子里,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哥哥笔直的站在树下,眼神一丝不苟的盯着宽叶子中间透出的阳光,一面背诵一面思忖,像个多情的少年。
他记起来了,那会儿哥哥正年少。
而宛如诗里的树那般的倔强,他好像又遇上了。
“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何光熙的话老套的就像老电影里的台词,连眼神都透着旧时表演的虔诚。
☆、第030章 他是她的男朋友
安星抽出一张餐巾纸,擦擦嘴角,站起身,说:“你慢慢吃。”
自作多情,总在冷遇后方后知后觉。
何光熙听着身后传来的洗碗声,一股脑将小碟里的肉松和进粥里,迅速又不失风度的吃起来。
安星在光洁的洗碗池里甩甩手,刚准备关上水龙头,一碗一碟一双筷子,擦着她的胳膊,送到眼前。
她看了一眼,没说话,只管接过去。
水龙头里淌出的水不如江河湖海那般柔软,打在不锈钢底发出坚硬的声音,好像山涧里的瀑布,倾泻而下砸在冥顽不化的石头上,发出愤懑的吼叫在静谧的空谷中回响。
何光熙一眼不眨的看着,直到安星旁若无人的拿起他手边放着的白毛巾,他绷不住的抢了过去。
他以为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没想到有人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终究,还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独角戏。
何光熙闹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做错了?他以为昨晚的话说得明白,就等着安星来问,到头来却却是竹篮打水。这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准备去某个从没到过的地方,一路靠导航指引,翻山越岭走到最后,发现眼前一片汪洋。
近无可进。
他的电话在桌子上响得厉害,安星搓搓手指,身旁的沙发陷下去一块儿巴掌印……
“喂!”
“……”
“什么饭局?”
“……”
“我今天哪都不去!”
何光熙走过来接电话跟挂电话的速度远超出安星的想象。
没一会儿,她的电话也响了。
“安小姐,光熙在你身边吗?”
“在。我请他……”
“我说了,我哪都不想去。”
何光熙顺带把抢过去的电话,挂了。
“你……”
从下楼到现在,这是安星第一次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他赶紧藏起眼神中的惊喜,故作镇定,把抢来的手机扔到沙发上,一气呵成的动作无非是不想自己早早败下阵来。
他肆无忌惮的站在那里。
他要等着她开口。
没有什么能动摇那种决心。
因为何光熙打心里觉得,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和安星之间就有一种无形的较量。
只是,时至今日仍分不出胜负。
安星这边,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变得悄无声息。
三番五次的欲言又止,倒像是藏着掖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事,扭捏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讨厌。可是,有些情绪她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何光熙,我讨厌你。因为你总让我想起自己已故的家人。”
如此荒谬又毫无根据的疯话,她说不出口。
况且,真的讨厌他吗?
安星眼光一沉。
似乎,她更厌烦现在莫名其妙的自己。
她伸出手,在摞着的书上摩挲了两下,还是拿了起来。
不是故意,却也有心逃避。只有做着孜孜不倦的样子,她才能获得暂时的平静。
“装模作样!”
安星皱了皱眉。
“假模假式!”
安星嘴角下沉。
“惺惺作态?”
安星忍不住附和的挖苦自己。
“……”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何光熙的回声,安星拉下书,露出半张脸,猫一样的眼睛,刚好瞄到拐角的沙发上,那个对着僵尸娃娃说话的男人。
心里一阵尴尬。
何光熙倒是讨了便宜,美滋滋的站起身,故意瞥了一眼安星,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了别处。
安星哪知道别人暗地里盘算的“阴谋论”,像个傻瓜一般,呆坐在沙发上,举着那本已经看过无数次,却依然放不下的《挪威的森林》。她总是以直子的人生作为警戒,现在却好像无端端的陷入了那种反复无常的精神世界里。
她需要一扫阴霾。
不远的地方响起蜂鸣声。
眼前排成一行的黑铅体日文,像一列前进中的蚂蚁,小小的、一只紧挨一只,于观望处已分不出有什么不同。
倒是余光里,扎着围裙手持吸尘器的男人,他身上那件红黑格子的长衬衫,袖口挽了三叠,还有一排黑猫眼似的小扣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安星慌张的把书扔到桌子上,像丢掉烫手山芋,“当”的一下。
何光熙转头看过去,以为她是被突然之间响起的电话吓得。
“林雅……”安星松了一口气。
电话那边似乎离话筒很远,除了沙沙的响,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林雅?是你吗?”
电流的摩擦声差点穿透安星的耳膜。
她正准备再次确认,就听到那边说:“诶?宝贝,你手机亮了。”
“是吗?哦,是安星打来的。”
不奇怪吗?电话明明是她自己打过来的。
安星正欲开口问,林雅那边拿起电话,嘻嘻哈哈的说:“星儿,咱妈说你扭伤了脚,今年过年去你那儿。”
“啊?”
“我说了,你不方便的嘛。可她偏要去看看,到底哪不方便。对对对,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要到了。”
“真的?”
安星像个窜天猴似的从沙发上蹭的一下站起来,跟何光熙四目相对,“他在家啊……”
“是吗?妈,我就跟你说了安星现在不方便。咱回家吧!”
“回什么回,眼看就要到了。你以为安星跟你一样啊,有了对象忘了娘?我去看看那边还缺什么,待会儿好去买。要不然大过年离市区那么远,采购什么都不方便。对了,你别忘了告诉郭子谦,过年的时候找你要来这里。不……”
“妈,安星男朋友现在就在她家。”
“什么!”
“什么!”
电话两边的惊叹,出奇一致。
正在一旁忙着打扫卫生的何光熙不明就理的被安星陡然提升的音量吓了一跳。
安星看着他,眼色复杂,像个因为某种过失,濒临崩溃的孩子,大眼睛忽闪的承受着不应该属于她的压力。
何光熙关上吸尘器,喘了口粗气,走过去,问:“怎么了?”
“你害死我了。”
她的声音极小,却带着抖不掉的埋怨。
何光熙知道,她是在跟打电话的人讲。
他听得出。
因为,安星每次跟林雅说话都带着股谨小慎微,不像一般好朋友那样天南海北的扯玩笑,她说她们好了很久很久,可他却感觉那个很久的时间里,她都在担心。
电话那边的回答声音不小,何光熙也听得见。
“你知道我妈,要是不老实交待,我怕这年都过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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