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顾又礼听到多少,唐俊奇有些尴尬。而顾又礼冲他一笑,大咧咧地搂住白泽芝的肩膀,示威似的对他说:“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唐先生吧?真是巧。我跟白小芝能在几千里之外的雪域高原跟您巧遇,真是有缘哪!”
唐俊奇不由咳嗽了一声,正在尴尬之际,那边有人在嚷嚷:“救援到了,救援到了!”
顾又礼拉着白泽芝的手就往人群那边走。唐俊奇望着他们的背影,目光沉了又沉。短短三个月的工夫,他已经从主角的绝对位置落到了配角,或者,只是路人的角色了,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所喜欢的,还没有得不到的,他不甘心。
已经生还的队员中,有一半是受了伤的,或重或轻。救援人员首先安排送他们下山。同时督促唐俊奇所在的这个营地的成员,也及早下山。
队长留下来给救援队带路,去寻找失踪的人。顾又礼也自告奋勇上前,要跟着一起去寻找失踪者。
白泽芝拉了一拉顾又礼的袖子,小声说:“你一定要去吗?”
顾又礼面色严肃地说:“peter把这件事交给我,是对我多大的信任和期望,而我也是做了承诺的。可是现在,我都做了些什么呢?我不能对peter说,‘我跟你一样,也是在这里等着前方的消息,你不知道的,我同样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annie在哪里,我不知道。她处境怎样,我不知道。’我能这样回答peter吗?”
“回答一个痛失了爱妻的男人,告诉他,现在,他心爱的女儿也生死未卜了吗?而我除了等待什么也不能做吗?我必须去,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是生是死,至少我是努力地去接近,去寻找了,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替她的父亲,去寻找了,去努力了!”
白泽芝无言以对,喉咙有些干涩地说:“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要!白小芝,你不要让我更加不安。请你留在安全的地方,等我回来。”
看着白泽芝要哭的样子,顾又礼笑说,“看看你,我跟着救援队一起去,能有什么危险嘛!你又胡思乱想了,这样不好。好了,你听话,乖乖的,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说着,顾又礼笑呵呵用手掌揉了揉白泽芝的头顶,把她那没有戴帽子的头发都揉乱了。他比她小了三岁,而此时的他,却是一个成熟的、有力量的保护者,在安慰着一个脆弱的小女孩。
临走的时候,顾又礼看了一眼远处的唐俊奇,低下头玩笑似的跟白泽芝轻声说:“离那个姓唐的远一点,知道吗?乖乖等我回来!”
...
☆、第423章 消息(1)
救援队出发之后,还有几个留守人员留在营地,其中的小组负责人是个三十多岁的魁梧男人,大家都叫他大刘。大刘受了魏队长的托付,对白泽芝很是照顾,安排她跟一名女护士待在一起。
白泽芝借了电话,给自己妈妈打电话。林女士在电话里激动地大声说:“小芝,好几天没你的电话了,急死我了!你在哪里啊?你的手机也打不通!”
“我在山上,妈妈。这里手机信号不好。”
听到妈妈的声音,白泽芝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但是她知道,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让妈妈听出自己声音里的异样。
林女士又急急地说:“你爸爸都着急了,都让胡叔叔打电话跟昌都这边联系,打听你的情况呢!我给小星也打了电话,她说你跟小礼去登雪山了?哪座雪山啊?珠峰?你这个孩子,真是越来越任性了!”
“没有啦,不是珠峰,是旁边的一座小山峰,低多了,一点也不危险,我们都已经准备下山了。”白泽芝若无其事地说。
“你怎么会跟小礼一起去登山的?他不是在美国吗?什么时候跑你那边去了?”林女士一连串地问。
“他休假,听说我在这儿,就跑来找我了。”
妈妈总是最敏锐的,马上问:“小礼是不是在追你啊?我们还在福建的时候,那时候你还小,他更小,那么小的一个人就说喜欢你呢,我们听了都笑。后来我们两家有十几年没联系,前年你跟又仁相亲的时候,美云说小礼还在家里宣布,说他喜欢你,叫他哥哥让位呢。我们都笑他好玩,没当一回事。他是不是真的在追你啊?”
“对啊。”白泽芝坦率地回答。
“小芝……”
白泽芝回答得太爽快,倒让林女士愣住了,不知说什么好了。等到她再要说什么,白泽芝打断她说:“妈妈,我用的是别人的电话,电话费很贵的,就不要长篇大论地说了。等我回到昌都,再给你打电话,到时候再详细说吧。”
“好的好的,那你当心啊!叫小礼也要当心啊,不要莽撞!”林女士再三叮嘱着。
“好的,知道了。”
“对了,你什么时候从昌都回来啊?”林女士又问,“你好早一点回来了,那边那么苦你怎么受得了?你在家里什么也不干的一个人,大小姐作风的,一个人怎么在外边过的啊?”
“妈妈,没有那么苦啦。好啦,放心吧,挂了啊,拜拜!”
好不容易挂了林女士的电话,白泽芝又给辛星打了一个。辛星在电话里哇啦哇啦地埋怨她:“你这个丫头,说走就走了,电话也不打回来!给你打手机也不通,你妈妈也打电话来问我了,你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吗?”
“刚打过。手机丢了,借了别人的电话,这里手机信号也不好。”
“你什么时候回来?快开学了。达瓦次仁老师还问起你呢,桑吉和丹巴也天天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就快下山了,过两天就回来。”白泽芝说。
给家人和朋友打过电话后,白泽芝心里稍稍安稳。安稳了没几分钟,又开始为顾又礼担心。如果是换做从前,她不会有这么担心;可是现在,在经历过一次真真切切的死里逃生之后,她真切感受到了人类的渺小。大自然是如此的神秘莫测,并令人敬畏。
...
☆、第424章 消息(2)
“小芝!”唐俊奇来了,他所在的登山队要往山下撤了,他来找白泽芝说,“小芝,你跟我们一起下山吧!”
“不,我要等顾又礼。”
“我听说,可能还会有暴风雪,万一引发新的雪崩……所以让我们尽快撤离。”唐俊奇担忧地看着白泽芝说。
“那我更要在这里等了。”白泽芝坚决地说。
“小芝,太危险了。你在这里又帮不上忙,还是到安全的地方去,让大家都放心。”唐俊奇继续劝说。
“不,我就在这里,等。”白泽芝固执地说。
“小芝,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爸爸妈妈想吧?你这样让叔叔阿姨知道了会有多担心?你一直都是个孝顺女儿……”
白泽芝心里纠结极了,她也知道唐俊奇说的有道理,知道自己不仅是自己一个人的,也是爸爸妈妈的,不应该任性。但是她就是不愿意离开这里,跟顾又礼越走越远。她要在这里等他,不管发生什么。
犹豫了一会儿,白泽芝咬咬嘴唇说:“我,我还是决定留下来。你走吧,不用管我。”
“我怎么能不管你呢?”
唐俊奇无言了,两人都不说话,站了许久。最后唐俊奇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帐篷。
白泽芝听到外面响动的声音,说话的声音,喧闹了一阵之后,声音渐渐地远了。她知道,营地的人都下山去了。现在,留在山上的就是几个救援后备人员和她了。
她跑出帐篷去找大刘,问他前面的救援情况怎么样了。大刘说:“他们又找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没事,你不用那么担心。”
“是annie和jack吗?”
“名字我就不是很清楚了。还有几个人没有找到,他们需要继续搜索。山上还碰到了另外一个登山队。”大刘说。
是啊,还有几个人没有找到,当然要继续找,总不能就这么放弃了。白泽芝很希望他们立刻下山回来,但是,她又不应该有这样自私的想法。
她低着头,怏怏地往回走,走着走着,看见一双脚挡在前面。慢慢抬起头,就看见唐俊奇笑眯眯站在她的面前。
“你,不是下山去了吗?”白泽芝惊讶。
唐俊奇微笑着说:“我怎么能丢下你自己走呢?我和还有一个朋友一起留下了。”
白泽芝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感动,说:“其实你不用这样……”
“我愿意这么做,我愿意为你这么做,你不用介意。如果我就那样走了,我心里,也不会原谅自己。”大概觉得自己说得太沉重了,唐俊奇又玩笑说,“再说以后见到白泽华,也要被她打死。”
白泽芝笑了,唐俊奇也跟着笑。
晃过这一天,他们一起去一号帐篷吃晚饭。然而晚饭还没有吃完,大地就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白泽芝从凳子上摔下来,桌子上的碗也掉在了地上。大刘低叫:“是地震。”
地震只持续了一两分钟,然而已足够可怕。无论是有丰富雪山救援经验的大刘,还是经历过一次死里逃生的白泽芝,都不能不由此想到另一种可怕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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