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裡的緊急燈加上蕭昱瑾手機的燈光暫且還看得清楚人,菲林眼尖地看到那男子從腰間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頓時心中就警鈴大作。沒想到他竟然還帶刀來醫院。
蕭昱瑾比菲林更快一步看到,並立刻用力握住那男子的手腕,冷聲道:「你冷靜一點,你兒子還在生病,我們又還被困在電梯裡,你就是想動手現在也不合適。」
可是那男子就是覺得被一個女人指責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絲毫未少的怒火迫使他就是不肯把刀放下。
蕭昱瑾細細觀察他片刻後,低聲問道:「你兒子幾歲了?病症是什麼?醫生診斷的時候是怎麼說的?開的什麼藥?」
那男子發出了幾聲難聽的笑聲,說:「你懂什麼,你又沒穿白大褂。」
「我是醫生,只是沒穿白大褂而已,你剛才進電梯的時候沒看到我和這位元小姐是認識的嗎?」蕭昱瑾不受影響冷靜地說道。
那名男子猶豫片刻,說:「我兒子據說是腹瀉加支氣管肺炎,醫生好像讓我兒子注射一種叫什麼星什麼的,名字太長我忘記了。」
菲林認真聽了後立刻脫口而出:「左氧氟沙星氯化鈉,是嗎?」
「誒,對對對!就是那個!」
「可是這個抗生素很常用啊,難道你兒子對它過敏?那也不對啊,難道病歷本上沒寫或者你們沒做皮試嗎?」菲林剛說完便自己直接否定了。
蕭昱瑾頓了一下,問:「你還沒告訴我你兒子幾歲了。」
昏暗的燈光下,那名男子明顯躲避他的眼神,似是隨口編的:「二十歲咯。」
二十歲?蕭昱瑾心中劃過一絲疑問,他假裝無意說了句:「噢?原來是屬龍的。」
「是啊,就是屬龍的。」那男子說完松了口氣。
蕭昱瑾輕笑一聲:「呵,屬龍的話今年才十六歲。」
菲林扒著手指,然後立馬反應過來:「對啊,二十歲的話明明是應該屬鼠的!你在撒謊!」
那男子見被拆穿,漲著一張紅臉大聲說道:「我沒撒謊,我自己的兒子我會不知道,我剛剛記錯了,我兒子就是屬鼠的。」
蕭昱瑾閒適地握著扶手,冷靜縝密地說道:「你說你兒子只是腹瀉加支氣管肺炎,那麼醫生開左氧氟沙星氯化鈉是完全合理的。前提是你兒子已經成年以及沒有任何過敏反應。但是從你剛才的話和反應來看,你應該謊報了你兒子的年紀。學醫的都知道未滿十八歲是不能用喹諾酮類抗生素的,其中最嚴重的不良反應就是骨髓抑制。不過幸運的是你兒子還沒到那個程度。」
蕭昱瑾說得頭頭是道,再加上自身的氣勢較為淩厲,同行的另一個男子已經聽得有些害怕。他拉了拉之前發火的那個男子的衣服,竊竊私語:「所以咱們算了吧。把阿黎治好比什麼都重要。」
那名男子心裡也是拿捏不准,心中還在權衡之際,蕭昱瑾接下去的話頓時讓他心中一陣害怕。
「讓我猜猜你為什麼要謊報兒子的年紀。」蕭昱瑾忽得一笑,然後緩緩開口,「一個父親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兒子究竟有沒有成年,那麼這個兒子要麼不是親生的,要麼就是以非法手段得到的。」
「你!信不信我殺了你!」男人心中恐懼至極,忍不住拿出之前亮起的小刀,以此來壯膽。
蕭昱瑾掃了他一眼,眼中警告意味極濃,「救我們出去的人就要來了。殺了我們,你只能以命抵命。而何況你們兩個人未必能得逞,我勸你還是老實一點,別給自己加那麼多罪惡。」
「不關我的事,從頭到尾我都不知道。」另一名男子慌地一把搶過刀扔到地上,「你想死也別拉上我。那個,二位對不住了,醫院的事我們不會無理取鬧了,但是他對阿黎是真的好,我求求你們就不要多事了,好嗎?他也是從人販子那裡買來的,並不是他自己親自去當人販子。再說了,阿黎現在活得也好好的。」
蕭昱瑾和菲林沒有回答,這時外面忽然有聲音響起。
「裡面的人,你們還好嗎?請告訴我們你們一共有幾個人,我們馬上救你們出去。」
「是救我們的人!」菲林一下子提起了精神,她朝他們看了眼,說,「你們先把刀藏起來。」
蕭昱瑾見此,轉而和外面的人溝通道:「裡面一共四個人,三男一女,我們暫時沒有大礙,但是因為斷電的關係裡面看得不太清楚。我們現在應該是介於7樓到8樓之間。」
「好的,工人已經在手動盤繩了。我們馬上就能救你們出去。」
維修和施救人員的效率很高,他們到了後大概七八分鐘的樣子,他們所有人都獲救。
菲林想起先前的那兩名男子,剛一回頭就發現他們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頓時一臉緊張地問道:「蕭大哥,他們非法買賣兒童,可是我們剛才看不清他們的臉。」
「放心吧,你別忘記了那個叫阿黎的之前在這裡看過病。這件事你別管了,我會去處理的。不過能不能找到親生父母,那就不一定了。」蕭昱瑾語氣寡淡,仿佛在訴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菲林點點頭,然後又咬著唇說:「其實最該打擊的還是那些人販子,那個男的雖然言語粗俗了些,可他應該很愛那個阿黎。」
「你說的沒錯,但是你也說了他是個粗俗的人。或許那個阿黎本該在城裡長大,獲得良好的教育,可是現實卻逼得他還未成年就開始打工賺錢,庸碌一生。」蕭昱瑾見自己說的話有些過於殘忍,轉而話鋒一邊,「有些事不是一個人的力量就能改變得了的。不過下次你要是再被困在電梯,懂得正確的操作了吧。」
菲林心有餘悸地拍胸說道:「我可不想再有下一次了。蕭大哥,你說得對,一個人的力量的確改變不了這些東西。可是我突然覺得我好像可以花些精力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一些,這樣我的自身價值會不會更加多了呢。」
蕭昱瑾看了她一眼,笑道:「看不出來被困了一下電梯,讓你感慨這麼多。」
菲林:「我是說真的。倒是你,剛剛才聽了幾句就一下子道出了阿黎病症的關鍵,我反而覺得你進職場有些屈才了。」
「我先學醫,後學藥,還在國外讀了博士。這在國內的藥企,簡直就是鶴立雞群。可是在國外,像我這樣的也不少。我明白你所謂的價值是指的什麼。全國每年因為用藥不當引起的醫療糾紛人數超過交通事故。就連像美國這樣醫療體制超前的國家,也有一百五十萬人次。但是國情不一樣,環境不一樣,體制也不一樣。」蕭昱瑾看著菲林的眼睛,突然就沒有了說下去的動力。
菲林見他不繼續往下說,連忙一臉求知欲地看向他:「我還在聽呢。」
蕭昱瑾淡淡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水昀白應該去國外讀個博士出來,但是又不想自己不在他身邊,所以突然就想裝勤奮了?」
菲林一怔,隨即說不出話來反駁。
「你…」蕭昱瑾沒由來得一陣煩躁,隨即又一臉自嘲地笑道,「關我什麼事,隨便你要做什麼。」
「哎…」還沒等菲林說完,蕭昱瑾就轉身離開。也不知道為何,他高大的背影在空蕩蕩的走廊上竟然顯得格外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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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林沒帶手機,因此是在午餐時間和昀白說起這事的。
「怪不得,我打你電話都沒人接。」昀白放下筷子,不知怎的就突然沒了胃口。
菲林倒是食欲挺歡,她見昀白不吃了,便開始夾他盤裡的菜。「其實也沒事,多虧了蕭大哥,我現在才知道他在醫學上面的造詣說不定…」後面半句話她憋著沒說。
可是光看這眼神,昀白何嘗不知道她肚子裡在藏著什麼小九九。他涼涼地說道:「你可真行,當著自己男朋友的面誇另外一個男人。」
「哎喲,親愛的,我錯了,我其實只是有感而發,畢竟蕭大哥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說起來算上之前當貓的那次,他一共救了我兩次。」菲林嚼著牛柳,含糊不清地說道,「他人真好。」
「你當貓的那次,主要還是我的功勞。」昀白忍不住出聲提醒她。
菲林使勁搖頭道:「可是對你我都以身相許了啊,我還沒有做什麼來感謝蕭大哥呢。」
昀白冷笑一聲,說:「除了以身相許,他不會想要其他的報恩方式的。」
「呃…」菲林低下頭開始扒飯。
「對了。」菲林突然想起一件事又抬頭問道:「今天到底是什麼原因斷的電啊。」
昀白淺酌了口紅茶,說:「據說是因為線路功率過大。」
「所以真的整個醫院都停電了?掛號那邊也不行了?」
昀白放下茶杯,淺笑一聲:「你又在想什麼了?」
菲林鄭重地放下杯子,說:「我突然覺得這家醫院挺一般的。」
「然後?」昀白眼神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接下來的話請水昀白先生你認真傾聽,因為這是我在經歷電梯驚魂事件後深思熟慮過的。雖然只想了一個中午,但我是認真的。我想陪你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