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猩红色迅速布满车窗,顺着朝下滴落。
宁陌一脸色惨白,她用力吞咽下几乎脱口的惊呼,方向盘一转,不敢停留,快速离开那个路口。
绕了好几个圈子,天色渐暗,宁陌一将车开回公寓。
停了车,她开门下车,扑面而来刺鼻的腥臭味,惹得她一阵恶心,看着覆盖大半个车身黏糊糊的不明液体,宁陌一掩住口鼻,偏过头吐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狼狈地擦擦嘴角,撑着身体,脚步虚浮地往电梯走。靠在电梯轿厢里,头顶白色灯光清冷,身后冰凉的金属贴着脊背,宁陌一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战栗着,她咬着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无孔不入的恐惧依旧化作蚀骨的冰寒,不住往她身体里钻。娱乐圈,不,整个世界化作狰狞,看不清面孔的人们张开血盆大口,呼啸着要将她吞噬入腹。这就是现实,一旦身败名裂,她再无容身之处。
走出电梯,宁陌一脚步踉跄,手抖得厉害,钥匙哗啦一声掉在地上,她想要弯身去捡,眼前一黑,腹中一阵绞痛,她暗道不好,身体已经失去平衡一头栽下去。
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双健壮有力的臂膀及时接住她。
天旋地转之际,宁陌一只能紧紧揪住他袖口,眼前白光闪烁,她鼻端嗅到熟悉的干净草木气息,泪水不争气地滑出眼眶。
“陌一!”
偏过头去,宁陌一无法正视青年温润明亮的双眸,她心口一恸,勉力要将他推开。
早早拍完戏从片场赶回来,心急如焚等她等到几乎绝望,慕宁悦怎么可能放手,他手紧了紧,抿着唇不发一语,坚持将她抱进卧室,圈她在怀中小心拍抚后背。浓眉拧成结,他担忧地注视她苍白面庞与眼中浓浓不安。
目光从她被冷汗浸湿的鬓角,落到她脚跟磨出的一抹淡红,慕宁悦隐隐猜到几分,他语带埋怨:“现在这个时候,你不在家里老老实实呆着,非要往外跑!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媒体跟饿急眼的鬣狗差不多,连助理都不带,你这不是白白把肉送上去给他们吗?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非得这时候去做不可……”
眼泪落得更急,宁陌一挣开他手臂:“我不想听你教训,你出去!”
慕宁悦睁大眼睛:“我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我宁陌一跟你慕宁悦有什么关系,犯得着你来多事?”宁陌一眼圈泛红,咬牙脱口而出的竟是锥心之语,刺得彼此都是一僵。
“……你说我们没关系?”慕宁与嘴唇发白,他声音干涩,指向她倚靠着的大床,“前几天你还跟我在这里抵死缠绵,现在你说我们没关系……外头沸沸扬扬的丑闻,你真正出轨劈腿的对象,不是别人,是我慕宁悦!”
“你是哪来的这份自信?”宁陌一笑容轻蔑,“我可以跟你睡,就不能跟别人睡?在别人眼里,我宁陌一现在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贱女人!”
“住口!”
她逼着自己抬起眼,挑衅地望向他:“其实你我心知肚明,他们说的是真的。我宁陌一的确表里不一,外人只看到我演出来的角色、明星形象。演技演了那么多年,就像是呼吸般本能,连我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时候是在扮演你们期望的模样,什么时候才是真实的自己。我婚内出轨,勾搭旧情人,又与其他男人纠缠不清……这一切,全都是事实。”
“陌一,别说了……我求你。”
仿佛听不见他近乎哀求的声音,她径自说下去。
“出了这种事……我在国内恐怕几年内都无法翻身,不会有人再给我角色,投资商要考虑票房,要考虑上头过审拿批文,导演编剧要考虑观众认可……除了演戏,我什么都不会,连为□□子都当不好,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我宁陌一活得真够失败的。”
“慕宁悦,你走吧。”偏过头,宁陌一终于说出逐客令。
她声音很轻,似乎漫不经心,慕宁悦却觉得仿佛耳畔惊雷,骇然往后退了几步。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现在自身难保,无法继续容纳多余的住客。这套房子……趁着还没被曝光是我名下房产,早点脱手,还能卖个好价格。我会从这里搬走,由房产经纪人全权处理……”
慕宁悦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你要去哪里,陌一?”
“……明舟说他在国外有一处房产,建议我暂时过去休养,我同意了。”垂下头,宁陌一悄悄将手攥成拳,垂在他看不到的另一侧。
“明舟……海明舟,他?!他怎么会这样邀请你……你跟他,你们……”慕宁悦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大受打击,身体晃了晃,忙扶住墙面。
“拍《钻石》的时候,与你坠入爱河……后来,我婚后过得不愉快,出国拍摄《巴赫》,那时候导演为了让我入戏,要求剧组所有人疏远我,冷落我……我很孤独,很痛苦,拍摄动作戏出了意外,玻璃从我眼前划过,在眼角落下伤口。我害怕得经常失眠、痛哭……是明舟一直在我身边安慰我,开导我……”
“你骗我,陌一,我知道的。够了,你别说了,我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不要说下去。”慕宁悦试图阻止,她依然噙着怀念的温柔笑意继续往下说。
“我以为自己只是在特殊的时候,产生了依赖。所以结束电影拍摄,进入《天光》剧组,我存了摆脱迷惘的心,与你因戏生情……可是再次跟明舟一起合作,我发现自己对他的感觉又回来了。我很贪心吧,一边利用你对我的旧情,一边又忍不住靠近海明舟……我就是这样自私的女人,你现在都知道了。”
“我不相信!”慕宁悦冲上前,将她往后推倒,骑跨在她身上,捉着她手腕往上一拧,狠狠压下来。
清俊的眉眼间蕴含痛楚,他不管不顾用力啃咬她唇瓣,想要用笨拙的方法堵住她说出伤人的话语。先前那一字一句,犹如伤心小剑,一刀一刀,剜掉他心头最脆弱那一处,深深捅进去用力一搅,肝肠寸断。
铁锈味在彼此唇齿间蔓开。
混合了微咸的泪水,落在枕上,开出大朵大朵艳丽凄美的花。
第38章 我很自私
短暂迷惑数秒,宁陌一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用力狠狠咬下去。
“唔!”痛哼着回撤,慕宁悦唇边沾了一丝猩红。
刺目的颜色与血腥味,宁陌一胸腹翻绞,偏过头去捂着嘴,压抑呕吐的冲动。
她这个举动落在慕宁悦眼里,他嘴唇翕合,苦涩道:“我的吻让你感到恶心?前几天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你表现的热情又妩媚,恨不得将我吞吃入腹……宁陌一,你现在是在演戏,想要骗过我,哄我离开,对不对?”
“我为什么要骗你?”宁陌一冷笑,她缓过气来,从手包里找出手机,砸向他:“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别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慕宁悦,你还没拿到影帝呢,这份儿演技在我眼里还不够看!”
被骂得莫名其妙,慕宁悦接过手机,一看之下脸色大变。
屏幕上赫然是刚出炉的头条猛料。
夜色朦胧,灯光下,清俊男子情深款款,甜美女孩踮起脚,小心翼翼迎接……
#片场外激吻,坐实男神新恋情!#
心头冰凉,脑海前所未有清明。慕宁悦扔开手机,扑上前拦住宁陌一:“我没有吻她,陌一!你相信我!”
抬起眼,宁陌一目光冰寒彻骨:“相信你?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慕宁悦,早在你说我们到此为止那一刻,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你不需要为我守身如玉,我自然也可以选择其他让我动心的男人。是你自己看不开,强行白吃白住跟我纠缠不清。”她指着手机,疲惫地长出一口气,“一次是炒作,两次是巧合,第三次、第四次……你跟我都是演员,我们也曾经在拍戏过程擦出火花,你比谁都更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不是吗?别自欺欺人了,慕宁悦,我们终究有缘无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我宁陌一是个很自私的人,我要很多很多的爱。三年前,我找了很多很多借口,试图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然而我必须承认,无论有多少借口,最终做出放手踏入婚姻这个决定的人,是我自己。没有人强迫我,是我放弃了你,放弃追求真爱的机会。”
“因为我不相信你可以给我,我想要的爱,我想要的安稳,我想要的地位……我要的太多,你给不起,我只能放手,投入别人的怀抱。现在我遭遇演艺生涯最大危机,你想要不离不弃,我很感激。然而,慕宁悦,你心知肚明,你帮不了我。”
慕宁悦站在房间里,他不明白,双脚明明好端端地踩在地板上,为什么会有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仿佛滔天巨浪在拍打,又像是海啸般汹涌起伏,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呼呼作响,快要崩塌。
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敲打在他心上,疼痛积累了太多,渐渐变得麻木。
冰冷。
穿越了光阴轮回,三年前,三年后,相似的场景再度交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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