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浴室门重新打开,四月正好关了炉灶。时间掐得刚刚好,四月把热腾腾的鸡蛋面端上桌时,齐遇就闻着香味蹭了过来。
一个多月不见,齐遇到底瘦了些,胡子邋遢,形容枯槁,再加上那馋得要流口水的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去哪儿流浪了。四月把筷子递给他时,他不甚满意地撇撇嘴,“你说的好吃的就是面啊。”说是这样说,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吸溜吸溜地吃着面,也不嫌烫。
这碗面虽然简单,但汤也是用肉熬制的,四月早就习惯了他的嘴不对心,也没在意,只是轻声叮嘱他:“别吃太快,小心烫嘴。”齐遇嗯嗯啊啊的敷衍着,举筷子的速度也没放缓。
等到吃饱喝足,果然被她说中。男人捂着嘴里的水泡,呜呜的喊疼。四月给他嘴里塞了粒薄荷糖,制止了他的上蹿下跳,沉声道:“别动。”齐遇愣了愣,乖乖地放下了手,世界终于安静了。
他静静地注视着忙碌的女人,眼光流转中,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了她的眉眼,鼻子和嘴唇,最终停在了那双安然沉寂的双眸上。下巴处被剃刀划过,震震的,麻麻的,有些痒。女人的手法很是熟练,神情耐心而细致,他几乎是沉迷在她看似冷漠却温柔的动作里。
“四月。”
“嗯?”女人轻轻应了声,稍稍侧过身帮他刮着下颌上密密麻麻的胡须。一缕发丝从她系得松松的发箍里散开,柔顺地贴着额角落了下来。齐遇手心有些发痒,顿了顿,慢慢地抚了上去。四月身体一顿,向他看过来,眼里藏着一抹疑惑。
齐遇抿了抿嘴,有些忐忑,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开口:“对不起,我不应该去赌的。”
“嗯。”四月放下剃须刀,不说话,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摸了摸还未完全刮干净的下巴,手上刺刺的触感像蚂蚁在爬。尽管看向四月的眼神有些闪躲,他还是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原因:“我看上了一对戒指,想……要买下来,因为钱不够,就想去赌场试试运气。”
似是羞于启齿,他默了默,垂下了眼,“他们说……买下的钻戒越大颗,求婚成功的几率就越大,所以我……”话一顿,垂头丧气地看着地面,低声道:“对不起。”
四月敛眸,沉默了片刻,转移了话题:“下巴抬高一点。”
齐遇愣愣地按照她的指示仰起了下巴,心里却无限失落。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四月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她是不是不愿意啊。
因为有心事,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都没有说话,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将齐遇下巴稀稀拉拉的胡子都刮完了,再用湿毛巾一擦,露出了原本光洁的下巴。齐遇长得不算特别帅气,但浓眉大眼周正的五官,看上去男人味十足,一笑起来,阳光爽朗极了。
这一通忙活下来,小半天过去了。四月推他,“累不累,要不你先躺床上睡一会儿,等下午我叫你。”齐遇看了她一眼,故意不跟她说话,也不走开,就这么腻在她身边。四月走到哪儿,他就走到哪儿,就跟一条缠人的小尾巴似得。
四月无奈,妥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齐遇幽怨地瞅着她,指控道:“你一点也不关心我,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也不问我这些天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什么的。”四月听了一怔,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本以为会得到四月的安慰,可看她沉默迟疑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是不是有没有他这个人都无所谓,她一点都不在意他。齐遇收回了脸上搞怪的表情,向后退了几步,苦笑道:“四月,你总是叫我伤心。”说完,也没回卧室,跌跌撞撞地推开了门。
只听碰的一声,房间又重归寂静。
四月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冷。也没什么心思做饭了,她直接钻进了被窝,沉沉地闭上了眼。睡一觉就好了,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在房里溜了一圈,齐遇似乎没有回来过,这一次,他没有跟她躲猫猫。她给自己煮了碗光面,潦草地吃了几口,没有什么胃口。六点多的时候,她准时地出了门,因为担心阿遇没有带钥匙,她特意在门口的砖头底下留了把钥匙,这是她跟阿遇说好的。
到达烧烤的地点时,逛小夜市的人渐渐多了。她利索地放置好烧烤所用的工具,起了煤炭,又在旁边摆好简易的桌椅和纸巾。不一会儿,有人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挑选着想吃的食材。
人一多,四月一个人起初就有些忙不过来,但毕竟有经验,慢慢的也能应付起来。除了零星的几个人口头稍稍抱怨了几句,也没出大的岔子。
四月忙得脚不沾地,额头渐渐沁出了汗,有客人经常来光顾,好奇地问:“老板娘,你好些日子没来了,对了,老板怎么没来啊。”四月笑笑,支吾道:“这段日子回老家了,我先过来了,他过一阵子来。”
客人了解地点点头,又夸了她几句能干,四月只不好意思的笑笑,也不多说什么。收摊时,她终于能停下来缓缓,顺便敲了敲发酸的膝盖。夜风吹过来,冷风灌进被汗浸湿的衣衫,四月浑身哆嗦了一下。跟身边的小贩买了碗宵夜打包,微笑着道了别,她匆匆骑着三轮车往家赶。
到了家,用钥匙打开门,屋里静悄悄的,暗无星光。四月开了灯,试探地喊了齐遇几声,没有人回应。她收拾好后续工作,简单的洗了个澡,摸了摸打包的宵夜,已然凉了。一个人面对这满室寂静,她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只余下床头镜框上的齐遇,笑得阳光灿烂,一脸的没心没肺。
她静静地环抱住自己,蜷缩在被子中,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一夜无眠。
☆、第11章 生病
第二天醒来时,齐遇仍然没有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受了凉,四月觉得有些头晕,缝合的伤口处传来了丝丝的疼痛。掀开衣服一看,局部的痂皮被蹭掉了,最深的刀口处有些发炎,仔细一看,已经发脓了。
她暗怪自己粗心,用沾了水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伤口,心一狠,直接用手挤出了脓水,等到挤出了暗红的血水,她才收了手。
她喘了口气,简单地用酒精给伤口消毒,又从抽屉里找出了感冒药消炎药,一股脑儿地就着水吞咽了下去。忙完这一切,她无力地倒在床上,脑袋里昏昏沉沉,天旋地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朦胧中听到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女人勉强睁开眼睛看向声源处,见到来人,她虚弱地笑了笑,“阿遇,你回来了。”
话一开口,她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齐遇抽空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找到了换洗的衣服后,他胡乱地说了一句:“我去洗个澡。”说完,他径自溜进了浴室,乒乒乓乓地捣鼓着什么。
见他回来了,四月心安了安,只是整个人浑身乏力,似乎是生病的前兆。
一定不能生病。她在心里默默地跟自己说。伸手掖了掖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想用土办法把自己唔出一身汗来。她睡的不甚安稳,全身发烫,脑子烧的糊涂了,嘴里说着胡话。仔细听,似乎在喊妈妈。
睡到半夜,她胃里翻腾的厉害,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她很难受,脸上烫得通红,刚呕吐过得味道实在不算好闻。有气无力地叫着阿遇的名字,连着叫了几声也没得到回应,四月只能强撑着掀开被子,踉跄着步伐找来了拖把,粗粗地打扫了下。
接连几天阴沉的天空,终于在这个夜晚下起了雨。雨声持续不断地敲打着窗户,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声。
这么晚了,又下着雨,阿遇会去哪里呢?这个疑问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四月头痛的皱了皱眉,头重脚轻地往回走。许是眼花,她没有看清脚下的路,砰地一声被一张椅子绊倒在地。
这一下摔得极狠,脚腕处顿时传来钻心的剧痛,密密麻麻的冷汗从她的脸颊滑落,像是一滴滴眼泪。她有些心慌地动了动脚踝,两手撑地,试了半天也没有爬起来。不一会儿,右脚踝就肿的有馒头那么大,一片乌青。
那一刻,四月心底产生了浓重的绝望跟无力感。
有一瞬,她几乎想自暴自弃了,心底有一个声音,就这样吧,什么也不管,就这样吧。她趴靠在地,像鬼一样惨白的面容上尽是麻木和空洞。身体一阵冷一阵热,脚踝处的剧痛一波盖过一波,她神色冷漠,如果不是额头沁出了冷汗,根本看不出她在忍受疼痛。
***
齐遇中途回来过一次,见四月还睡着,就没吵她。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反正没事干,索性收拾收拾工具出摊了。他去的比较早,没什么顾客,就跟一旁的小贩插科打诨的吹牛皮。后来人稍微多了,天又下起了雨,不到晚上七点,他就草草收了摊。
因为跟熟悉的小贩聊得兴起,他们就相约着喝酒去。他那会儿心情正郁闷着,几杯酒下肚,他就向人倒苦水。
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到后来就成了两个伤心人互相安慰。你一句我一句,你一杯我一杯,时间流逝的飞快,后来要不是人老婆找来了,估计他俩能侃一整晚。齐遇酒量不错,虽然头晕,但脑子还算清醒,得亏大半夜的路上没什么车辆,他慢悠悠地骑着三轮车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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