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住胸口,演得十分逼真:“哎呀,你不喜欢我了吗?你要是喜欢我,看我站在这里就该高兴呀!”
他却答非所问,坐在充好的气垫床上,似笑非笑地问她:“洛洛,你说要是我把你扔在这儿,你还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吗?”
她愣了片刻,反应过来立刻扑过去:“绝对找不到,你别把我扔这儿,我错了!”
他特别温和地问她:“哦?你错了?我怎么不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
她回答得特别利索:“我不该什么事儿都不做让您伺候我,老爷,我这就去给您泡茶!”说完还真去后备箱的大包里翻酒精炉子。
她拎着小酒精炉子和一包铁观音一路小跑回来,手里还拿着个丝绒盒子,献宝似的给他看:“我在那个大包的一个小袋子里找到了这个,我没打开,这是你要送我的礼物吗,是什么东西?我最近打了耳洞,你注意到了?是要送给我的耳钉吗?”
他们的头顶已亮起满天繁星,他躺在气垫床上瞟了一眼她手中的丝绒盒子,愣了一愣:“你真是个天才,怎么找到的?”
她有点沮丧:“很好找啊,一眼就看到了,这个不是送我的吗?”
他坐起来像在考虑什么事情,顿了片刻看着她:“嗯,是送你的,你打开看看。”
她惊喜地打开盒子,却瞬间定住,盒子里躺着枚小小的铂金戒指,她喜欢的戒宽,她中意的款式。她喃喃:“这是做什么?”
他将戒指取出来套在她手上:“求婚啊。本来打算回去再说的,结果被你提前翻出来了。”
她话都说不清楚:“求、求婚?”惊喜来得太突然,几乎变成惊吓,她想将戒指取下来,却舍不得:“怎么这样,我想象的求婚场景是在海天酒店最高层的旋转餐厅啊。我们一起吃完烛光晚餐,欣赏完城市夜景,然后你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捧出一大把红玫瑰,跪下来特别卑微特别虔诚地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我要考虑整整三分钟,让你好好担心一下,然后才告诉你我可以嫁给你。”她哭丧着脸:“这和我想象中的差太多了,这个戒指还是我自己从酒精炉旁边的袋子里翻出来的。”
秦漠打开酒精炉子准备烧水泡茶:“哦,原来你想得这么细致,要考虑整整三分钟,让我难受整整三分钟。”
她往后缩了一缩,假装恶狠狠:“今天没有三分钟了,我要考虑三十分钟再回答你。”
他丝毫没有被震慑住:“给你一分钟,不答应我就把你扔这儿不带你回去。”
她说:“你讲点道理!”
他原封不动地搬来之前她的台词,比她演得还要逼真,忧郁地问她:“你不喜欢我了?”
她说:“你……你来真的还假的?”
他看着她不说话。
她心里一咯噔,赶紧过去握他的手:“我哪里有不喜欢你!”
他说:“那你考虑好没有,要不要嫁给我?”
如果是平常,这时候她已经被哄转回来,顺其自然地掉进他的语言陷阱,就要把自己卖出去了。可今天到这一步她竟然还是很坚决,她说:“我要玫瑰花。”
他失笑:“回去补给你。”
她窝在他怀里:“还要烛光晚餐。”
他笑:“也补给你。”
她得寸进尺:“要你做的,不要在餐厅吃。”
他全盘接受,问她:“一分钟已经到了,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她不好意思地用手挡住眼睛,点了点头,又在分开的指缝间看他,嘟哝:“你看你占了多大的便宜。”嘴角却忍不住勾起笑纹。她想,其实是她占了便宜,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有多渴望这个人。
他俯身去吻她,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酒精炉子上咕嘟咕嘟煮着热水,夜风送来青草的芳香和夏虫的絮语。
这段爱情她从十六岁初见他时种下端倪,四年跋涉,在二十岁这一年修成正果。
七月的草原,天空澄澈,暮色安宁,漫天星光闪烁,像在黑色礼服裙摆上绣了大把钻石。
第二十五章 我把回忆弄丢了
【生活是一场战斗,某些时候爱情也是,我的对手当然不是我爱的那个人,是我自己。】
程嘉木将故事讲到这里,窗外已经华灯初上。
他所讲的这段过去就像一幕早期文艺片,跟着他的声音我似乎看到八年前的风景,那女孩扎着马尾,爱穿红裙子,学习艺术。是过去的我。
我将自己代入进那个角色,想象自己在十六岁遇到年轻英俊风度翩翩的秦漠,从此一心相许,那幕黑白的文艺片突然就变得有声有色。
我有点恍惚。
门口的店员频频朝我们看过来,程嘉木莫名奇妙问我:“她也是个文艺爱好者?这阵仗……是认出我来了?这家店还挺有文化。”
我沉默片刻,据实以告:“她可能只是好奇,这两个奇葩居然能够只点一杯二十五块钱的焦糖玛奇朵,占据他们店里最好的一个四人座唠嗑一下午。”
程嘉木垂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保温杯:“这个雪梨汁不是你点给我的?”
我诚实地告诉他:“这是外带的。”
程嘉木大怒:“你妹,一遇到你就没好事儿,我长这么大都没这么丢人过。”
我说:“那怎么办?我没提醒你点单,我以为你响应中央号召厉行节约呢。”
程嘉木在苍茫暮色中颓废地戴上他那副2009夏季新款古驰太阳眼镜:“怎么办,换家店呗,老子一生英名就毁你手里了。”
我同情他的遭遇,给他出主意:“要不这样,你待会儿结账的时候给他们比大拇指说哟西哟西切克闹,说不定就把这事儿嫁祸给藤木直人了,这样就保全了你的名誉。”
他谨慎地想了片刻,说:“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我们摸黑换了家店,找了个最靠里的位置,点足一堆就算坐通宵也不会再遭受服务员歧视的饮品,继续没有讲完的故事。
每一段爱情都有起承转合,二十岁的我和二十五岁的秦漠也没能逃脱这个文学规律。我记得前一阵初见程嘉木时,他说他和秦漠都没能陪我到最后,这故事的结局注定是分离。
我却难以想象既然那样深爱,到底是什么原因转折了这场爱情。
我想那必然是非常命运的一个原因,绝对不可能是“出现了第三者”或“被打酱油的坏心女配阻挠了”这种庸俗的借口。
假如果真是命运,所有的命中注定和无能为力,此时的我都能够坦然接受。我等待着程嘉木为我解惑。
程嘉木叹了口气:“都是因为我,我是个可耻的第三者。”
我说:“……”
他又叹了口气:“还有秦漠表姑妈家的一个妹妹,叫郑靓靓的,经常挑事儿。”
我说:“……”
我们静坐在咖啡吧的角落,两人都半天没吭声,咖啡吧里应景地响起一首歌,歌词正唱到“所以我不再做,这第三者的第三者,我想现在的她很快乐,希望你晓得这样做不值得。”这真是一首好歌。
我考虑半天,问程嘉木:“你……究竟是谁的第三者?”怕他一时理解不过来,又加了句,“我的还是秦漠的?”
程嘉木一愣,拍桌子跳起来:“你怀疑老子取向?老子看起来像是个基佬?”
我说:“你文静点,别这么暴躁,上次火车上见你你就挺文静的,一看上去就像个小说家,现在你这样子说你是隔壁菜市口卖注水猪肉的我都信。”
程嘉木说:“火车上不是有外人在?要注意形象。”
说完这句话皱了皱眉,拨弄他手里的打火机说:“我其实不算个标准意义上的第三者,只是Stephen那么看我,他总觉得我是个第三者。”
他看向我:“我是后来才知道他有一阵误会我们是男女朋友,但你从没跟他解释过,他一直以为我们曾经有过一段。你们在一起之后,他其实挺不喜欢你再来找我,但又觉得不能干涉你交友的自由。你那时候要是发现这一点,和他解释清楚也就完了,但你这二百五竟然没发现。Stephen筹备开事务所那一年,大半时间待在纽约,和你聚少离多,那一年你常来找我玩儿。”他换了个坐姿,“Stephen的表姑妈家有个养女叫郑靓靓的,听说和他表姑妈后来添的亲生女儿相处不太好,正巧也到了读大学的年纪,就被送回了国进S大念中文,寄住在Stephen家。小姑娘特别不喜欢你,在Stephen面前添油加醋讲了我们俩不少坏话。”
我说:“秦漠他不至于听了别人几句是非就……”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程嘉木这个话唠截住,他好奇道:“Stephen的确不是那样的人,可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把他给忘了?”
我说:“猜的。”问他,“后来呢?”
程嘉木仍然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手里的打火机,却没打燃,蜂蜜袖子茶的酸甜气味包裹住打火机盖子被无意识掰开的啪嗒声。
他似乎有点难于启齿:“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大三下学期,我被一个同性恋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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