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沫的腿伤虽然好了,可是多走几步最后还是落在后面,他放慢了脚步等她。
慢慢地她就跟了上来,脚步轻浅,就像雪花,落地几乎无声。有一朵洁白的雪落在他的睫毛上,绒绒的,眼前的一切模糊起来,整个世界仿佛都模糊起来。
走得再慢,也终究只能送她到楼下。
“再见。”她立住脚,对他说。
“再见。”他的声音有一丝哽咽,低沉暗哑到几乎难以辨别。
她转身,终于是走进了那幢低矮的小楼,他目送她进去,她的身影融进公寓楼厅温暖的光线里,渐渐模糊了轮廓,终于消失不见。
他站在那里很久很久,直到遥望到楼上的窗口,属于她的那盏灯光熄灭。
路灯寂廖的亮着,雪越下越大,落在他脸上,落在他身上。他的手始终插在大衣口袋里,一直握着一样东西。
他将手抽出来,轻轻打开手里的盒子,一枚戒指在路灯下散发着幽暗的光泽。
嘴角有些苦涩,他有些僵硬地扯出一个弧度,却有些自嘲的意味,买了又能如何?他终究是拿不出手……
他弯腰,将盒子里面的戒指取了出来,然后端端正正放在洁白的雪地上,最后一次用手指抚摩着那颗璀璨地钻石。
钻石代表永恒,如果天有情,是否可以让他们最终走到一起?那么这一枚戒指就埋在这里……
以此来表示,他爱她,也是永恒。
地面上的积雪已经越来越厚,风卷着雪吹在脸上,他蹲下去,用手指,慢慢的一横一竖,划过雪面,写下了三个字。
雪不停的落着,纷纷扬扬,他站起来,就静静的伫立在那里,看着那三个字,无数的雪花落下来,那三个字渐渐湮没,渐渐模糊,字迹淡去,最后终于隐约难以辨认。
那是,我爱你……
日子仿佛是一下子平静了下来,中间的那一段,就好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隔了几天就接了陈佳怡的电话,得知沫沫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之后,陈佳怡表示很抱歉,因为她在c市第一个知道了司徒傲和楚纭要结婚的事情。
两人约了个咖啡店见面。
陈佳怡比沫沫早到了五分钟,其实她并没有迟到,是陈佳怡早到了,隔了将近半个月再见到她,却发现她似乎变了一个人,上次见着她,虽然不至于是神采熠熠,但是至少还是会笑的那样开心,教人移不开目光。
而这次见到她,她的整个人仿佛一下子黯淡,再没了那日的光华夺目。虽然在谈话中仍旧专心,可是偶尔的一刹那,总能看见她浓密深重的长睫,掩去一双眸子,仿佛幽潭的深影,倒映着天光云色,却带着一种茫然的无措。
她终究是觉得难受,虽然来之前一个劲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提到司徒傲,可是终于是忍不住:“沫沫,其实……如果真的不愿意,你只要开口,我相信三哥不会结婚的。”
她却是怔了怔,大概是有些茫然,没有听清楚的样子,抬起头来,“啊”?了一声。
陈佳怡叹了一口气,有意放松语气:“沫沫,其实我听唐逸说过,楚纭有自己喜欢的人,她和三哥的联姻应该不是像我们所想的那样的,你是不是……”
她终于听清楚了,说:“小怡,你不会明白的,我和他不可能……不是他要联姻的事情……”然后低下头去,有些仓皇地扶着被子,陈佳怡居然看到她面前的桌面上,“啪嗒”一声,很轻微的声响,一滴泪水就这样滑落。
她的心从未有过的酸楚一时间泛滥成灾……
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这样难?既然不能在一起,那么当初又何必相遇呢?既然不能相爱,那么当初又为什么要让彼此都有感觉呢?老天爷就是这样愚弄人的感情的吗?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沫沫……”
“小怡。”沫沫打断她,短暂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你说。”
“这个。”沫沫从包里摸出一张支票,这是前段时间在c市的时候,阮子绪给她的,说是阮邺清给她的五百万,让她出国,她推在陈佳怡的面前,声音很平静:“我不好去见阮邺……阮老爷,请你把这个交还给他,就说……我会走,但是我不会要他的钱。”
陈佳怡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那张五百万的支票,不可思议地开口:“你是说……沫沫,是不是阮伯伯拿钱打发你?太可恶了!”
“不是!”沫沫仍旧是很沉默,只是说:“你什么都不要问,也不要说,只要帮我这个忙,可以吗?”
陈佳怡沉默了很久,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可是最后还是同意:“好吧,可是,你要去哪里?”
“等我决定了,我会告诉你的。”
“可以……”陈佳怡还是不肯放弃,抓着沫沫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冰凉,她愣了楞,还是问:“如果你把我当朋友,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和我三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面色苍白,只是不愿意再多说话,那是她最最不愿意想到的痛楚。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陈佳怡一直都抓着她的手,她能够感觉到从她掌心传来的一点点暖意,仿佛是真的能够温暖她冰凉的四肢,以及那颗已经冰凉的心……
是啊,朋友,她还有朋友……
曾经有人说过,爱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人还有亲情,还有友情,失去了爱情,她还有关心她的朋友不是么?
最后,她淡淡一笑,那笑却是比哭更难看,说:“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我不过只是一个爱上了仇人的儿子女人,还愿意为他粉身碎骨。”
她的声音低低的,却是凄楚又悲恸,陈佳怡却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回家的路上,沫沫勉强打起精神看车窗外的街景,黄昏时分,城市熙熙攘攘,车如流水马如龙,繁华得像是一切都不曾发生。
就像一场梦,如果可以醒来,就是不曾发生。
而她永远没有办法从这一场奢侈的梦中醒来了。
到了家门口才发现自己的包不见了,不知道是落在地铁上,还是落在了出租车上。
很累,她什么都不愿意回想。包里有钥匙,有手机,还有钱包,她进不去家里,反正她也不想进去。
...
☆、第834章
她想,等到依依回来了,就会来给她开门了,于是抵着门,慢慢坐下来,抱着双膝。仿若婴儿,这样子最安全,这样子最好,如果可以什么都不想,该有多好。
有人从电梯口出来,经过的时候不免多看了她两眼,有些是邻居,虽然不太交谈,但是还是有好心人上前来问她:“小姐,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她只是摇头,却不敢出声,怕是一出声,眼泪就会不受控制。
有一种痛,会让你喊都喊不出来,有一种感觉,会让你生不如死,而于她而言,这个世界有一部分东西已经永远死去,再活不过来。
她把头埋进双臂中,如果可以,她也想就这样死去,再不用活过来。
她不知道一个人坐在那里多久,久到双腿都麻木了,丝毫没有感觉了,全身冰凉,没有一个地方是暖的,她几乎是要瑟瑟发抖,然后才在模糊的视线里面看到了钱依依,那一瞬间,钱依依差点就要惊叫出声,连忙上前扶起她:“沫沫,你这是干嘛?你怎么全身这么冰?你在门口蹲了多久了?”
“我……”她有些惶惶地开口:“我包不见了……”
“你不会给我打电话吗?”
“手机……手机也不见了……”她的声音很低很低,像是怕惊动了人,几乎是听不清,钱依依知道她心里难受,忍不住摇了摇头,扶着她打开门,“算了,先进来,洗个热水澡,来。”
如果云知道:爱一旦结冰,一切都好平静,泪水它一旦流尽只剩决心,放逐自己在黑夜的边境,任由黎明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想你的心,化成灰烬……
那天过后,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灰烬,沫沫以为慢慢的,熬熬就过去了,可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有的时候,人绝情起来可以绝情到如此地步……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想,她或许不会这样早早就离开了这座自己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城市,丝毫没有眷恋,她明白,那不过是逃避,她承认的确是逃避。
司徒傲和楚纭结婚的时候,沫沫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端着饭碗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杂志,电视里面传来主持人动听悦耳的声音,只是第一句话便已经吸引住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原来是现场直播的。
婚礼现场,千万巨轮,一条长达两百米的豪华红地毯,地毯周围排列的都是整齐的宾客席,尤其是并可入场口竟有长达差不多是一百五十多米的灯饰和簇拥的粉红色玫瑰。几百瓶的香槟蓄势待发,这所有的一切无不彰显着阮家和楚家的实力。
资本家对上资本家,世纪豪华的婚礼,她突然觉得心酸,几乎是麻木不仁……
他结婚了,新娘不是她。
可是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这样美丽,明眸皓齿,那设计独特的婚纱穿在她的身上,几乎是要晕眩了她的眼眸……